又又不好意思地道:“是端仁姑姑讓我這樣做的。她說我有這方面的天賦,而且還很喜歡,應該好好學學,人生難得有自己喜歡的事,有機會去做就一定不能錯過。”
端仁這是在默默無聲地爲孩子的將來打算,畢竟皇長子這個身份實在是太敏感尷尬了。倘若又又是一個愛好書畫,無心於政事的王爺,加上母不詳,那又是另一說。
端仁真的是少有的睿智之人。
鍾唯唯同意了又又的要求:“沒問題,我會告訴你父皇。”
至於蘇瓊那個想要“重新回到陛下身邊做起居郎”的願望,恐怕她是不能和重華提了,起居郎哪裡有什麼空教孩子呢。
剛給又又收拾好,青姑姑就進來稟告:“阿彩郡主來了。”
阿彩進來,先給鍾唯唯行禮問安,再關切地問又又:“你還好麼?能不能去上學?咱們倆一起去。”
雖然阿彩沒有提,但鍾唯唯知道,端仁這是不放心又又,卻又礙於身份不能親自過來,所以特意派了阿彩過來,如此才顯得合情合理。
當真是煞費苦心,鍾唯唯就叮囑又又道:“你的小舅舅今天要鍼灸,我得去盯着,然後要去司茶署打理一下政務,會回來得很晚,你下學後就跟着阿彩姐姐一起去姑姑那裡吃飯吧。功課也讓姑姑給你檢查了。”
又又沒多想,高高興興地和阿彩牽着手走了,倒是阿彩臨走前悄悄看了鍾唯唯一眼,見她看過來就又匆忙垂了眼。
鍾唯唯知道重華昨夜又是一夜沒睡,就讓人準備了清淡爽口的粥品親自送過去。
重華看上去很疲憊,但仍然對她露出和氣體貼的微笑:“昨夜睡得可好?”
鍾唯唯嚴肅地道:“不好,心裡一直掛着你,做夢都夢見你。”
重華果然被她逗得笑了:“夢見我什麼呢?”
鍾唯唯嚴肅地說:“夢見你不正經。”
重華這回是真的笑了,點點她的鼻頭:“調皮!”
鍾唯唯託着腮看他吃東西:“我還沒說完呢,夢見你長期不肯好好睡覺休息,結果在不正經的時候不得不正經了。”
“噗……”重華差點噴了,不正經的時候不得不正經,那不就是說他不行了嗎?
他皺起眉頭:“你還真敢說!那是誰倒黴呢?”
鍾唯唯攤攤手,無奈地道:“當然是我倒黴了,所以夢裡我很着急,醒來以後也很着急,趕緊跑來看看,畢竟我還年輕呢。”
重華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放心吧,我懂,以後不會這樣熬了。”
她是想告訴他,不管多麼着急,天大的事,也要愛惜自己,不然沒命消受,又有什麼意思?
鍾唯唯就不再說話,安靜地等他吃好了飯,讓人收拾妥當,才說自己要出門:“司茶署裡一定已經亂成一鍋粥了,眼看着又要摘秋茶了,得拿小鞭子抽抽那些懶傢伙,讓他們把差事辦好。”
重華有點擔心:“你的身體……”
鍾唯唯比了個自己很強壯的姿勢給他看:“放心吧,這兩天都沒怎麼吐了。我累了就會自己找地方歇息的,絕不會委屈我自己。”
這一點重華絕對相信,看她那麼喜歡這個孩子,他讓她早去早回,冷不防鍾唯唯問他:“需要我做什麼麼?之前我曾讓人去找我們家的老僕,但是這好幾天了,也沒消息傳來。”
沒有消息,就不能確定李尚究竟是不是那個人。
重華心裡已經有了計較:“不管是不是,這個人,我都不想要他再回去。”
鍾唯唯就不再多問,徑直出宮去辦事了。
重華坐着想了一會兒心事,讓李安仁:“去把苟老五帶來。”
鍾唯唯所說的那個故事,她不太清楚裡面的人是指的誰,他卻是一聽就明白的。
所謂的閻王,就是指他的祖父神宗;
勾魂的無常,指的則是這位在詔獄裡關了很多年的前十三衛首領苟老五;
而那位重臣,則是鍾唯唯的父親,時任大司茶秋澤。
因爲苟老五的心軟,真宗第三子得以活命,原本神宗要取苟老五的命,但是因爲他勞苦功高,又極有知道這個孩子的下落,因此神宗只是把他關押起來,希望有一天能夠撬開他的嘴。
至於爲什麼神宗沒有找秋澤的麻煩,重華就猜不到了。
也許是因爲酈國缺不得秋澤,畢竟那時秋澤在鬥茶大會上經常都能戰勝東嶺人,是不可或缺的人物,人品又很端正,捲入這種事絕對是莫大的損失。
若能從苟老五嘴裡知道孩子的下落,悄悄處理乾淨,就全然不必驚動秋澤了。
有時候,君主必須要做很多見不得人的事,卻也是不希望臣子知道的,因爲這會有損君主英明神武的公正形象。
重華想到這裡,心情由不得的多了幾分沉重。
祖父是這樣,那麼向來和氣親切的皇父呢?他是不是一直都表裡如一?對秋澤這件事,以及那個對繼承權造成威脅的孩子,他若是知道了,又會怎麼辦?
“陛下,苟老五來了。”李安仁把人帶進來,就識趣地退了出去,牢牢守在門外。
人高馬大的苟老五,低着頭跪伏在地上,一副老實巴交的服帖樣子,他身上穿着嶄新的御林軍普通士兵服飾,大小合身,倒是比那天晚上看着順眼多了。
重華給了他一個下馬威,並沒有立刻搭理他,而是讓他跪着,自己慢條斯理地處理奏摺。直到半個時辰之後,才淡淡地道:“起來吧。”
苟老五畢恭畢敬地再次拜了三拜,這才站起身來,也不敢多問,垂着頭等問話。
重華笑了起來:“朕記得,初次在詔獄裡見到你,你可不是這個樣子,張狂得很,對朕也是一副長輩提點小輩的語氣,這會兒怎麼回事?”
苟老五沉聲道:“陛下威嚴太盛,罪臣深懼之!”
“放屁!”重華暴喝一聲,將手邊的玉石鎮紙朝苟老五狠勁砸去。
他扔的角度刁,恰恰對着苟老五的額頭,只要被砸中,必然是頭破血流,乃至於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