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熹,是重華的年號,是以柯柏秋如此稱呼他。
慕夕立刻明白柯柏秋要做什麼了,或許說,是知道藏在皇宮中的那位女護法,是想做什麼了。
先在宮中製造混亂,吸引重華、端仁長公主、護國大長公主的注意力,然後在外面由柯柏秋來引領謀反。
只要柯柏秋將身陷詔獄的韋太師父子救出來,以他們爲號召,就由不得韋黨不響應。
要知道,都謀反了,可不是低頭出聲就能躲得過去的,不反也得反,不然就是死路一條。
單憑韋太師父子,號召力和說服力都不夠,那就需要祁王——韋太后的嫡幼子,重華的胞弟,除了重華之外,整個酈國最有資格繼承皇位的人。
同理,祁王不見得想反,但不得不反,因爲到了這一步,重華絕對不會放過他。
慕夕並不知道那位護法真實目的是什麼,但到了此刻,他也沒有其他選擇。
說到底,重華在位,局勢穩定,對他、對崑崙殿沒有任何好處,不如把水攪渾,他纔會有機會。
柯柏秋盯着慕夕,問道:“怎麼樣?尊駕認爲在下這個主意可好?”
若是慕夕說不好,他立刻就能殺了慕夕。
慕夕當然是說好:“我們什麼時候在哪裡匯合?”
柯柏秋道:“等我信號,我救出韋太師父子之後,會發射煙火,你到紫光閣府匯合。”
紫光閣?慕夕目光閃動,這個陰謀聽上去好像是謀劃已久了。
想到京城即將變得大亂,他忍不住笑起來,真想放開手腳和聖女宮比試比試,看看到底誰的本事最大。
他“哈”地一聲笑出來,縱身而起,很快消失在夜色裡。
柯柏秋將手中的刀用力擲到地上,無數條黑色的人影鬼魅一般地出現在四周,他環顧這些人,沉聲道:“到你們英勇獻身的時候了。換衣服吧!”
將近五更,詔獄的獄長被人從睡夢中叫醒,傳話的獄卒有點結巴:“宮……宮……裡出了大大……事……”
獄長被嚇了一跳,一巴掌拍在他頭上:“趕緊說清楚,不然今年的假沒有了!”
獄卒嚇得立刻好了:“宮裡走水,燒了好幾處要緊的宮殿,有貴人不見了,是崑崙殿餘孽在作亂,陛下擔心詔獄會出事,派了御林軍柯副統領帶人過來,加強警戒!”
御林軍最近可風光了,陛下昨天才下旨重賞提拔了一大批人,那些傢伙走路都是耀武揚威的,宋炎午年紀老了,鄭剛中又才死掉,這柯柏秋是最有可能接替宋炎午做御林軍統領的,可不好怠慢。
獄長立刻拉上鞋子往外跑:“統領大人,有失遠迎啊!”
柯柏秋帶着一隊甲冑鮮明,刀兵森嚴的御林軍,負手站在詔獄門口,仰頭打量着太祖御筆親書的“詔獄”二字,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些什麼。
“統領大人,有失遠迎啊!”獄長一揖到地,笑容諂媚。
柯柏秋輕蔑地掃了他一眼,傲慢地道:“剛纔你都聽說了吧,崑崙殿餘孽作亂,陛下命我帶人加強詔獄防備。你的人都在哪裡?把他們叫出來!”
獄長討好地笑着:“您老說得是,不過可否先請您出示聖旨?”
柯柏秋眼睛一瞪:“你什麼意思?難道懷疑我矯旨麼?”
話音未落,他身後一個彪悍有力的御林軍已然衝上前來,一把抓住獄長的衣領,擂鉢大小的拳頭直往獄長臉上砸。
獄長“哎喲”一聲叫出來,擡手就擋住了那隻拳頭,驚恐地道:“你們要殺我麼?”
他身形瘦小,卻是半點不肯退讓,並不見得就比那彪悍的御林軍弱了多少。
“混賬東西!”柯柏秋眼睛一瞪,蒲扇大小的巴掌揚起,隨手就把手下給搧到地上去了:“王八犢子,沒規矩,還不賠禮?”
那御林軍也不見生氣,爽快地給獄長拜倒認錯。
柯柏秋把獄長叫到一邊去,從懷裡掏出一枚金印,恭恭敬敬地舉起:“請看。”
金印上是“如朕親臨”四個字,銀鉤鐵畫,凌厲的氣勢撲面而來,正是重華的字。
獄長微眯了眼睛:“這麼重要的東西,陛下怎會給副統領?”
柯柏秋壓低了聲音:“你沒見過這個東西吧?這是陛下御賜給秋司茶的,秋司茶覺得責任太重,又還給陛下了。今夜情況特殊,陛下臨時找不到趁手的東西,因此把它給我作爲憑證。”
獄長皺了眉頭:“陛下既然給了你這樣重要的東西,說明您此行任務非同小可,卑職是詔獄獄長,有權知道。”
柯柏秋讚歎了一聲:“難怪陛下會選你做獄長,果然心細膽大,我說給你聽也無妨。宮中韋太后的宮殿走水了,韋太后失蹤不見,祁王府有異動,陛下命我入詔獄,嗯……”
他揚起手掌,重重往下一切,眼裡兇光畢現:“除了韋氏禍害,以絕後患!此事關係重大,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切記不可外泄!”
獄長仔細思考了一下,覺得合情合理,冷汗就冒出來了:“需要我做什麼?”
柯柏秋道:“先把你的人,除了確實不能離開崗位的以外,全都召集起來清查內奸,你我二人一起去把那兩條狗給滅了。”
還是合情合理,獄長不及多想,立刻下了命令,不一會兒,詔獄裡的人手五分之四都被召集起來了。
柯柏秋命令手下:“按着聖女宮教的法子,辨別清楚,不能冤枉人,也不能放走人。”
御林軍團團將詔獄的人圍在中間,開始清查,過程倒也講究有禮,並不蠻橫。
獄長放了心,柯柏秋邀請他:“現在咱倆去辦正事吧。”
因爲監獄裡該有人的地方還有人值守,獄長就只帶了心腹,放心地拎着鑰匙,和柯柏秋以及他的兩個手下,一起進了詔獄。
此時剛好五更時分,許多犯人已經醒了,見有人進來,就興奮地撲到窗洞前大喊大叫,幾人充耳不聞,直奔關押韋太師父子的獄室。
韋太師之前被重華踢斷肋骨,尚未養好,身邊不能缺了人照顧,因此韋七和他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