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嬸一手叉腰,一手舉着油鏟,大聲道:“男人愛老婆,老婆不是正好作妖嗎?今天要吃油餅,明天要吃白饅頭,後天就要吃雞,不給就要上房揭瓦!
鍾館主她要什麼了?給她她也不要的!你們自己沒有眼睛嗎?都瞎了啊?別人說什麼你們就信什麼?呸!豬都不如!”
人羣中有稀稀落落的聲音漸漸響起:“是啊,鍾館主是好人,一定是東嶺狗在騙人,在害人……”
稀稀落落的聲音漸漸變大,變響亮,最終變成了對鍾唯唯安慰和關懷。
陳少明漲紅了臉,憤怒地從人羣中擠出來,走過去,抓住宋白的臉狠狠抽了兩個耳光。
一口唾沫吐到宋白臉上,鄙夷地大聲罵道:“被東嶺狗收買了來害自己人的狗東西,不,你狗都不如!”
鍾唯唯心裡有了些許暖意,她擡眼看向衆人,朗聲道:“我向大家保證,割讓鳳州和南郡,給茶給銀子,爲我換藥這種事絕不可能出現!
陛下是明君,不是昏君!就算他要與東嶺聯姻,也只會是爲了酈國好,絕不是爲了一己之私!”
“我作證!”
許翰大踏步而來,把鍾唯唯護在身後,大聲道:“東嶺使臣未過九君鎮,繞路加急往京城而去,此時尚未到達京城,更未面聖,爲何這些話就被漏出來併成爲殺人的利器?分明就是有人想趁機興風作浪!”
他大聲把鍾唯唯剛纔寫信的事情說出來:“此刻信已三百里加急送往京城,你們這些糊塗蟲,是想幫着別人逼死自己家的大茶師嗎?
她若死了,明年的鬥茶大會又要怎麼辦?你們還想不想吃飯?一羣蠢貨!”
“轟”的一聲,人羣炸開了,之前懷疑過鍾唯唯的人羞愧地低下頭。
一直相信鍾唯唯的人得意地表示:“我就說嘛,鍾館主不是那種人。”
女人們則從國家大事上,詭異地轉到了皇帝陛下和東陵帝姬的婚事上,對鍾唯唯萬分同情:“可憐的鐘館主,陛下若真是娶了東嶺帝姬,她可怎麼辦啊……”
鍾唯唯低着頭,在許翰、簡五、陳少明等人的保護下,登上車離開,沒有去管宋白的事,左右許翰不會讓這個人好過就是了。
何蓑衣和夏梔站在不遠的街角處,把這一幕盡收眼底。
夏梔焦急地推何蓑衣:“何爺您怎麼不過去?”
這是最好的獻殷勤的機會,即便是錯過了英雄救美的最佳時機,也該上去噓寒問暖,表示一下關心纔對。
何蓑衣抿緊了脣,一言不發。
人就是這麼奇怪的,他分明巴不得東嶺帝姬嫁過來,巴不得鍾唯唯受了委屈,和重華漸行漸遠。
可是當他知道東嶺人藉此做文章,往鍾唯唯身上潑髒水,利用宋白逼迫殘害鍾唯唯時,他心裡卻生出來很多很多的後悔和後怕,以及對自己的鄙視和難過。
隔着人羣,他看到孑然獨立、沉默不語的鐘唯唯。
他猜得到她此刻心裡在想什麼,想到自己也是逼迫她、用惡意回報善意的那些人中的一員,他就特別特別難受。
夏梔跟隨何蓑衣多年,一看就知道他不好受了,便勸道:“這事兒也不能怪您,您已經盡力了。”
何蓑衣啞聲道:“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夏梔不放心:“可是……”
何蓑衣轉身就走,一口氣走回他住的地方,把院門緊緊關上。
靠在門上,失神地看着鉛灰色的天空,覺得心裡空缺的那一塊越來越空,好像怎麼都填不滿了。
有人重重地拍響了他身後的門,李藥師興奮地在外面喊:“開門,開門,何爺!我有好消息!你讓陛下找的那味藥,三百里加急送來了!”
何蓑衣一時五味雜陳,順着門扇滑坐到地上,伸手將兩隻耳朵捂住。
東嶺想要聯姻的事同樣讓京城炸了鍋。
韋太后得知始末之後,第一個跳起來不依:“自酈國建朝以來,從未有過東嶺帝姬爲後的先例!”
呂太貴妃也跟着冷幽幽地來了一句:“別說是東嶺帝姬,哪怕就是東嶺人,也沒有誰踏入過後宮!”
呂純糾正呂太貴妃的話:“姑姑記錯了,太祖時期,有位靜妃娘娘就是東嶺人,還誕下了一位皇子。”
呂太貴妃“呸”她:“滾開,回你的西翠宮去,沒本事的東西,只會討好陛下。”
呂純一本正經:“身爲陛下的后妃,不討好陛下,難道要和陛下對着幹?”
呂太貴妃懶得和她多說,直接讓人把她送走了。
呂純回了西翠宮,白嬤嬤就迎上去:“難道您真的贊同東嶺帝姬嫁過來麼?”
呂純丟個白眼給白嬤嬤:“她嫁不嫁的,關我什麼事?難道我想管,陛下就聽我的了?
陛下平生最恨的就是威逼脅迫他的人,她要嫁進來找死,我攔她幹什麼?割地做聘禮,虧他們想得出來。
陛下此刻一定是最窩火的人,我再跟着鬧騰,他立刻就厭棄了我。”
白嬤嬤一想就是這麼回事,便道:“那以您看來,這件事會怎麼收場?陛下會答應麼?”
呂純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讓人立刻關緊了西翠宮的大門,沒事兒不許放人出去,誰敢給我惹麻煩,我剝了他的皮!”
白嬤嬤應了好,忙着要去處理這事兒,卻又被呂純叫住:“慢着,我雖然不管這個事兒,但是有一個人不能不讓她管。”
呂純湊近白嬤嬤的耳朵,低聲道:“把這個消息透給鍾欣然知道。”
據她所知,鍾欣然以鍾南江唯一嫡女、大才女、大孝女的身份,和一羣酸儒清流打得火熱,這樣露臉的機會,怎能不給鍾欣然呢?
呂純“哈哈”大笑起來,曼聲道:“陛下不讓我和他的宮妃們鬥,真是浪費了我的才幹。
這樣整日關在宮中,一點樂子都沒有,也真是難混,咱們得給自己找點樂子才行。”
白嬤嬤也是閒得發慌,一聽就樂了,樂顛顛地找了人,透過各種渠道把消息送到了鍾欣然的耳朵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