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有些荒廢了,但是牆體堅實,換換蓋草和門窗,也還好住,最難得有井有菜地,和村民保持一定的距離,很清淨。
何蓑衣來回走了幾趟,花大錢把這房子買了,再請保長找人來修整。
他肯花錢,會做人,又有保長出面頂着,村裡的壯勞力都來幫忙,不過三兩天功夫,就把房子收拾得乾乾淨淨。
重新粉刷過的牆要晾乾,門窗上的桐油也要散散味兒。
何蓑衣帶着人出山去買傢俬糧食,鍾唯唯就帶着樑兄和小棠,悠閒地看人家採茶,蹲在人家門口看人家怎麼做茶。
半張臉藏在陰影裡的樑兄,天然自帶避毒功效。
鍾唯唯只要帶着他,閒人一律不敢靠近,不敢打聽,就連狗見了他都要叫得小聲些,更不要說那些會欺負生人的大白鵝。
樑兄挺勤快好養活,給啥吃啥,不挑嘴不嫌棄,什麼力氣活精細活都能做,讓做啥就做啥。
欺負他他也不說話,悄無聲息往陰影裡一藏,鍾唯唯不叫就不出來。
如此一來,就連夏梔都不忍心太過欺負他,更不要說鍾袤,沒事兒就找他說話,讓他教自己功夫。
他倒也不吝惜本事,認認真真教鍾袤,教的是如何用多種方法,快捷有效地殺死一個人。
樑兄特意挑了鍾唯唯在的時候教學,目的是讓她和小棠耳濡目染,看看別人是怎麼殺人的,以及,希望她們多少能學到一點。
鍾唯唯就好像是飛出籠子的鳥,什麼都新鮮,什麼都想學。
她興致勃勃地坐在一旁觀看,跟着比劃。
但是很快發現,殺人是一件需要技巧、力量、速度三者相結合的事,很不容易學到,她就不比劃了,安安靜靜當看客。
小棠撐着下頜看樑兄,看完之後轉動僵硬的脖子,和鍾唯唯形容:“我覺得他比李安仁更像個男人。”
完整的樑兄,當然是比不完整的李安仁李公公更像個男人咯。
鍾唯唯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小棠惱羞成怒,牽着她的袖子泫然欲泣:“您笑什麼?”
鍾唯唯道:“你別擔心,他沒聽見,你的眼光不錯,他的確是比李安仁更像個男人。”
樑兄的手一抖,教錯了鍾袤一個動作。
鍾唯唯笑得更厲害,小棠羞得把臉捂起來。
夏梔看得不順眼:“就不該留他,姑娘看到他就會想起那個人來的!何爺,找個合適的機會打發走他吧。”
何蓑衣微眯了眼睛,沉默地看了片刻,平靜地走開。
鍾唯唯一天病不好,就一天不可能回到重華身邊去,他不用跟一個小小的護衛鬥閒氣。
半個月之後,房子弄好了。
何蓑衣買了一頭豬,請全村的人吃了一頓,兩條後腿醃製成火腿,又薰了些臘肉掛起來,買米買柴買油,搬進去準備過冬。
而那位外出採藥的老藥師,也終於回來。
他帶上早就準備好的禮物,帶着鍾唯唯一起去求醫。
老藥師姓李,孤身一人,離羣索居,住在距離村落兩裡遠的地方,房子後面靠山,前面是一大塊藥田和茶園。
村裡人既害怕他又尊重他,悄悄和鍾唯唯說他是能和黑白無常求情的人。
例子是,好幾次他都救回了已經死去的人。
鍾唯唯雖然不信什麼“可以和黑白無常求情”的說法,但是救回死去之人這樣的說法,卻真的令她生出來幾分期盼。
何蓑衣更是信心滿滿,藥方上有幾味藥,產地之一就是九君山。
李藥師這種土生土長的土大夫,一身學識多半來自於家族傳承。
就算是這幾種藥已經絕跡了,他也多半知道一點。
只要能知道一點,那就能順藤摸瓜,找出些蛛絲馬跡來。
更何況,李藥師身份十分特殊。
出乎意料,李藥師對鍾唯唯跟何蓑衣十分冷淡,他甚至不願意給鍾唯唯看病號脈。
他一直蹲在藥地裡忙活,假裝自己很忙:“我這幾顆珍貴的藥苗要死了,今天真是忙不過來,要不,你們明天再來?”
鍾唯唯感受到他的態度,不由得看向何蓑衣,只見何蓑衣半垂了眼,眼裡滿滿都是殺意。
鍾唯唯唬了一跳,再去看,何蓑衣眼裡的殺意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雙笑成月牙狀的眼睛。
他好脾氣地在李藥師身旁蹲下來,幫着他弄藥苗:“我爲先生做牛做馬,還請先生幫個忙,替舍妹瞧瞧。”
李藥師看了鍾唯唯一眼,轉過身背對着何蓑衣,悶聲悶氣:“你別亂動!你弄不好我這個。我也不要你做牛做馬。”
何蓑衣笑着挪了一步,再次接近李藥師:“不管先生想要什麼,只要你治好她,我便能滿足你。”
李藥師突然站起來,用力把手裡的東西砸在地上,大聲罵道:“你這個人好沒道理!我看不來這個病。你咋胡攪蠻纏呢?”
他一吼,好幾個在附近茶園裡幹活的村民就扛着鋤頭圍攏過來:“怎麼啦?”
鍾唯唯還沒來得及開口解釋,李藥師已然大聲道:“這兩個外鄉人,好生無禮,非得讓我幫他們看病,還說什麼看不好就要弄死我。”
再一指何蓑衣,“特別是他,踩死我好幾顆貴重難得的藥材,那可是娃兒們的救命藥呢。”
村民一聽,全都神色不善的看向何蓑衣。
九君山中多瘴氣,大人知道,不會隨便踏入那些地方,小孩子貪玩不懂事,往往容易出事,那就要靠李藥師來幫忙救命了。
雖說何蓑衣平時很會爲人,但涉及到這種會影響大家的緊要事,沒人高興。
李藥師繼續煽風點火:“真是的,隨便給點錢就讓來歷不明的外鄉人住進來,也不怕惹麻煩。
莫非真要等到出了大事才後悔嗎?一看就是男盜女娼,不是好東西,看好你們的茶葉和貴重物品吧。哼!”
邊說邊走回去,重重地把門鎖上。
鍾唯唯怒了,哪有這樣血口噴人的?
不看病就不看唄,這樣冤枉人。
再對上村民排斥的樣子,心裡更難受了,拉着何蓑衣就走:“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