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兄若有所思:“這些天來,你一直做的那些事就是爲了這個?”
鍾唯唯這些天做的事,他都看在眼裡。
雖然她做得很謹慎,讓大家都以爲,她是爲了應對鍾欣然等人,想要登上封妃甚至登上後位做準備。
但這會兒聽她一說這個,他聯繫起所有的事來,心裡就有了數。
鍾唯唯不否認:“你能幫我嗎?你是最關鍵的人。”
重華不傻,她這些天雖然一直竭力隱瞞,給他以錯覺,但只要他稍許冷靜下來,仔細排查,就會找到很多破綻。
所以樑兄很關鍵。
但這件事,對於樑兄來說是冒險的。
因爲重華很可能會遷怒,這對樑兄來說,意味着今後的前途也許就此折斷。
樑兄猶豫片刻,淡淡地道:“我知道了。”
鍾唯唯不放心:“你得給我一個準確的答覆。我要你發誓,發最毒的誓。”
樑兄的聲音在黑暗裡響起:“黃天在上,我,楚墨,發誓效忠陛下。
不泄露不該泄露的事情,不讓鍾彤史成爲陛下的拖累,若是有違此誓,讓我全家不得好死。”
鍾唯唯這才知道,樑兄的真名原來叫“楚墨”。
她起身給他行禮:“勞您照顧這許久,也沒道過謝,謝謝你啊。”
樑兄淡淡地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沒什麼好謝的。
若你有意矇蔽陛下,或是對不起陛下,這個誓言立即作廢。
我會追殺你到天涯海角,直到你死,或是我亡。”
後面一句話,語氣平淡,卻蘊藏了無限殺機。
鍾唯唯靜默地再次給他行了一次禮,這次行的是大禮。
樑兄再不出聲。
外面傳來幾聲鳥叫,在這樣寂靜暗沉的黑夜裡,顯得格外清晰。
鍾唯唯知道那是重華派人來找樑兄去問話,便道:“請您以酈國爲重。”
樑兄很輕很輕地“嗯”了一聲,之後再無聲息。
鍾唯唯走進偏殿,又又還在熟睡,青影和錢姑姑都守在裡面,兩個人都是愁眉苦臉,顯然是知道她和重華吵架了。
錢姑姑叫鍾唯唯:“小鐘,你出來,我有話要和你說。”
鍾唯唯不肯去:“姑姑有話就在這裡說吧,這裡沒有外人。”
青影雖然可信,但有些話怎麼也不方便當着青影說。
錢姑姑不高興:“小鐘……”
鍾唯唯掩住口:“我累了。姑姑若無急事,或可明天再說?”
“你就是一頭犟驢!”錢姑姑氣沖沖地走了出去,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鍾唯唯走到牀邊坐下,看向青影:“姑姑能否幫我做一件事?”
青影和她交往的時間不太長,遠遠沒有錢姑姑那樣親近,有些拘束地道:“彤史想讓我做什麼?”
鍾唯唯拿帕子把又又額頭上的汗水擦掉,低聲道:“照顧他,用生命來保護他。
如果有一天,他問起我,你告訴他,我和陛下的事是大人之間的事,和他並沒有任何關係。
不是因爲他,而是因爲陛下是皇帝。”
因爲重華是皇帝,所以不是她一個人的。
因爲她愛他,所以選擇用這樣的方式離開。
青影覺得這話透着不祥的氣息,急忙說道:“您別急啊,誰家夫妻不吵架?牙齒也有咬着舌頭的時候。陛下現在生氣,明天就不氣了。”
鍾唯唯搖頭,不繼續這個話題:“總之要請你多多費心了。”
青影道:“那是自然,陛下把殿下交給我時,就已經讓我發過毒誓,我這輩子都會守着殿下的,您放心好了。”
鍾唯唯擺擺手,示意她出去。
青影一步三回頭地離開,關門時回頭去看,只見鍾唯唯獨自坐在又又牀邊,低着頭,弓着背,看上去格外瘦弱,道是弱不勝衣也不爲過。
錢姑姑扯了她一把,指指裡面的鐘唯唯,問她有沒有什麼發現。
青影搖頭,關緊門,跟着錢姑姑一起走到外面僻靜處說話:“我也猜不着是爲什麼,但看那個樣子是吵得很厲害了。”
錢姑姑直嘆氣,鍾唯唯和重華都是倔強的人,一旦犯了犟,比牛還要犟,除非是有人先低頭,不然那是寧肯折騰死自己也不會開口的。
殿門關上,再也聽不見錢姑姑等人的聲音了,鍾唯唯一頭栽倒在牀上,無聲大口喘氣,半點動彈不得。
如果有人看到她此時的模樣,一定會看出來她的不對。
但是所有人都已經被她趕走,唯有又又,小小的又又,安靜地躺在牀上,睡得正香甜。
西翠宮中,呂純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小棠,低聲道:“你家鍾彤史,真的是這樣和你說的?”
小棠低着頭,不敢看呂純的眼睛:“是真的,我家彤史說,之前她答應過你的事,現在就要兌現了,只要您做到她要求的兩件事。”
呂純狡猾地道:“把鍾家母女趕出宮去,這事兒並不難。難的是讓鍾欣然和韋桑發生矛盾,這可不好辦啊。
畢竟這母女倆就是太后娘娘弄進宮來的,韋桑要聽太后的話,是不會輕易和她們發生摩擦的。”
小棠鼓足勇氣,勇敢地直視呂純的眼睛:“那我們彤史可管不着。您讓萱嬪和鍾家母女發生矛盾,讓她們在宮裡待不下去,對您也有好處不是?”
呂純勾起脣角,打量小棠看了半晌,淡淡地道:“那行。回去等消息。”
小棠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退出去。
她沿着宮牆,藏進陰影裡慢慢地走,一直走到清心殿外,門已經關了,她也不敢叫門,找個角落藏起來。
一雙腳悄無聲息地停在她面前,她驚恐地捂住嘴,擡眼往上看。
看到瘦削挺拔的樑兄,一身利落的黑色勁裝,站在她面前,垂着眼,淡淡地看着她,然後朝她伸出一隻手。
小棠以爲是鍾唯唯讓樑兄來接她的,不假思索將手放到樑兄掌中。
耳旁一陣風響,身體已經拔地而起,等到雙腳落地,她已經站在了清心殿偏殿附近的陰影裡。
“謝謝。”小棠咬着嘴脣,頗有些害羞。話說,她還是第一次和正常成年男人離這麼近呢。
樑兄朝她淡淡點頭,轉眼之間就消失在陰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