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滿是污物的馬桶朝自己砸來,靖中太子雙足用力往地上一頓,縱身躍起,一腳倒踢在馬桶上。
馬桶調轉方向,衝着禾苗等人橫飛過來。
就是這一剎那間,站在外圍的弓箭手已經射出了第一波箭。
樑君突然出手,點在禾苗臂彎處的穴位上,手臂一麻,他便游魚般掙脫出去,反手在她背上一掌拍出,推她出去,同時長刀出鞘,舞得密不透風,替她擋住了那鋪天蓋地而來的箭矢。
長刀擊打箭矢的聲音“叮噹”作響,禾苗借那一掌的力量躍出了包圍圈。
她回眸,看到樑君身上點點斑紅,他卻像是絲毫不知痛意一般,拼死奮鬥,他飛身躍起,穩穩接住那一桶污物,撒潑出去,橫掃千軍。
逼退了對她有威脅的侍衛,他的後背卻完全暴露於敵人的刀劍之下,飛箭密集而至,他跪倒於地,身如血染。
禾苗紅了眼,不該是這樣的,他是她從酈國帶來的,她要把他帶回去,交回給他的爹孃。
“住手!”她大聲喊道:“臥蠶眼!你就不怕動靜太大被人聽見嗎?”
“所以呢?”靖中太子微笑着,輕輕揮手讓人停下:“我不怕,你卻怕了。”
禾苗冷笑:“敢說你不怕麼?我只要站在這高牆之上大喊三聲,保你死無全屍。抓到我、殺死我,和讓自己安全活下來,哪樣更重要呢?”
“真是一隻聰明的老鼠,我竟不能反駁,但只有這個是不夠的。”靖中太子做了一個手勢,圍攻的人悄然變幻隊形,重新將禾苗圍在中間。
禾苗凌然不懼,高擎玉筒:“我用這個,換三條命和自由。”
靖中太子微縮瞳孔:“那是什麼。”
禾苗招手讓他過去:“一件很重要的東西,過來我告訴你,否則我就只能嚷嚷得大家都聽見了。”
“殿下不可!”東宮謀士深恐其中有詐,忙着攔阻靖中太子:“此女奸詐,且刁鑽古怪,小心着了她的道!”
“退下。”靖中太子昂然道:“我並不怕她,不過一隻小老鼠而已。”
一隻漂亮可愛伶俐奸詐的小老鼠,能從他手下利索逃走,並且讓他做墊腳石的人還真沒幾個。
腰間的傷口隱隱作痛,卻令人熱血僨張,靖中太子眼裡閃着亮光,穩步朝禾苗走去。
才一接近,他就忍不住捂住口鼻:“你到底怎麼弄的,實在是太臭了。”
禾苗唯恐臭不到他似的,惡意搧了兩下風,呲牙冷笑:“這個就要問你父皇了。”
她指指身後揹着的何蓑衣:“殿下如此奸詐,不用我介紹你也該知道這是誰了吧?”
“不是奸詐,而是聰慧。”靖中太子溫和地說,目光鎖定禾苗。
纖瘦年輕的女孩子,身後揹着一個比她高大很多的老男人,老男人全無意識,只靠一根帛帶捆綁在她身上,長手長腳的,雙腳差不多要垂到地上,越發顯得女孩子纖瘦可憐。
可她卻像一棵驕傲挺拔的小白楊,生機勃勃,滿足歡喜,雪白的肌膚和貝齒倒映着雪光,熠熠生輝,就像一顆璀璨的明珠,炫目而美麗。
靖中太子的心被莫名擊中,表情更加溫和無害:“你如此辛苦,不如讓我幫你分擔一下辛勞?把何先生交給我,我必善待於他。”
他一邊說,一邊朝禾苗走過來,步步緊逼,同時包圍圈也越縮越小。
禾苗曉得這個人內裡的黝黑程度,她笑道:“你確定,我把他交給你,你能把持得住?你要曉得,從你的祖父、父親、叔父、伯父、姑母,全都是他的手下敗將,你當真比他們還要聰明麼?”
她揚一揚手裡的玉筒,大聲說道:“既然你不在乎,那我就告訴大家這裡頭是什麼吧。這是你們皇帝陛下苦苦追尋的”
“退下!”靖中太子懂得及時止損,厲聲喝退手下,站立於距離禾苗不到兩尺遠的地方,笑道:“既然是合作,何姑娘總要拿出點誠意來,動不動就這樣大吼大叫的,有損你的名門貴女形象。”
“名門貴女是什麼鬼?”禾苗嗤笑出聲,收了笑容,“別打嘴仗!你可知曉,你爹和妹妹聯手做了一個局,此局全靠一對子母蠱維繫,子蠱在你妹妹手裡,現潛伏於昭王府中,母蠱在我這裡。”
靖中太子早就有所懷疑,覺得他爹和妹妹每天神神秘秘攪在一起很不正常,卻一直以來抓不住關鍵,現在他終於明白爲什麼了。
若是子蠱真讓皇長女下到魏紫昭身上,而他掌握了母蠱,這邊意味着,他將立於不敗之地,不管是他爹還是他妹妹,以及魏紫昭,全都不是他的對手。
他這個太子,將真正掌握全局,帶領靖中走出困境,實現中興!
他收了那種溫和友善的表情,正色道:“你想要什麼?”
禾苗一指樑君,再拍拍身後的老爹,脆聲道:“三條命,三個人的平安,你覺得值不值?”
東宮謀士不知道他們在談什麼,只知道他家太子像是動心了,想把這三個人放走,不由大急:“殿下小心有詐!無異於放虎歸山啊!請殿下下令,當場格殺此三人!”
靖中太子確實在猶豫,的確也是放虎歸山。
何苗苗在戰場上的殺傷力很強,何蓑衣於智謀政局上的殺傷力更強,假以時日,何苗苗長到那個年歲,就算不能超過她爹,也不會弱到哪裡去。
禾苗似笑非笑:“太子殿下真是無私啊,願意以身飼虎。”
他若不妥協,不與她做交易,等待他的將是主動權完全喪失,被父妹架空,生生吃了他。
放虎歸山與以身飼虎之間該選哪一個?
靖中太子這麼聰明的人,立刻就知道了答案。
他大笑出聲:“別胡說,什麼放虎歸山,我們是朋友,朋友理當互相幫助。”
東宮私衛集體退下,樑君被平放於地上,就地療傷,靖中太子笑吟吟對着禾苗比了一個請的姿勢:“此間雪大風寒,不如我們裡面說話?”
禾苗將玉筒藏於懷裡,昂然不懼:“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