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華曾說,葛湘君從前之所以肯幫她,是因爲得了先帝的示意。
知道幫了她會有好處,還可以得到一個天大的人情。
可是鍾唯唯一直都記得,先帝有一次中毒昏迷,太醫都讓準備後事了,韋太后設計要弄死她,是葛湘君冒着大雨來給她通風報信,才讓她逃過一劫。
事後韋太后找茬,打了葛湘君十板子,葛湘君的臀肉都被打爛了。
當時先帝生死難料,管不着這些事,葛湘君完全可以裝作不知道,從而避開得罪韋太后的風險,保全自己。
但葛湘君沒有,而是選擇幫了她。
鍾唯唯讓小棠把又又先帶走:“有事直說吧。”
葛湘君收了眼淚,垂着眼道:“我想跟隨陛下一起出宮秋狩。”
重華不會隨便下決定,一旦下了決定,就是深思熟慮過的,一般來說不會改變。
何況既然已經定了是錢姑姑伴駕,她再去遊說重華,必然會得罪錢姑姑。
葛湘君,真的不是從前的葛湘君了。
鍾唯唯自嘲一笑:“這件事已經定下了,恐怕不容易改變。”
葛湘君擡眼注視着她,語氣鏗鏘:“小鐘,我知道你對我有看法。
但你不是不喜歡陛下,不願意跟隨陛下嗎?既然如此,何不把機會給我?
我若成功,總比其他人上去更好吧?你不是想回蒼山嗎?我一定促成你!”
鍾唯唯覺得很悲涼,不過葛湘君說得沒錯兒。
在這後宮中,重華就是一塊香噴噴的肉,其他妃嬪有渴望伺寢、希望受寵、追求出人頭地的權利,葛湘君當然也有。
她笑笑:“你都想清楚了?”
葛湘君堅決地道:“想清楚了!雖死而不憾!”
“我答應替你去說,不過陛下許是不許,我沒辦法保證。”
鍾唯唯垂下睫毛,微笑着道:“其實你真找錯人了,若是別人開口,或許還有一半的希望。若是我開口,只怕陛下會毫不留情地拒絕。你真的要我去說?”
葛湘君悲憤的問她:“我除了求你,還能求誰?這整個後宮之中,能得罪的統統都被得罪了,錢姑姑從前本來很喜歡我,現在也只喜歡你。
我沒你聰明會周全,出了宮也沒有其他活路可走,只能去嫁老男人,我能怎麼辦?
難道要我孤獨一人,終老宮中,死後籍籍無名,連個燒香紙的人都沒有嗎?”
“我知道了。”鍾唯唯不再勸她:“我會盡力。”
葛湘君得了鍾唯唯的保證,再看着鍾唯唯的樣子,莫名又有些心虛和羞愧。
上前一步拉住鍾唯唯的手:“小鐘,我不是貪戀富貴,我是真的情難自禁,我自從見到陛下,就再難放下……
我知道你不舒服,但我至少說在明處,沒有背後悄悄算計,對吧?”
“很對。”鍾唯唯抽出自己的手,“皇長子該午休了,我得走了。”
她看一眼葛湘君,輕聲道:“再見。”
不管葛湘君是否能上位,從此後,她們都再做不成朋友了。
葛湘君期盼的給她行禮:“拜託你了,小鐘,這算是我最後一次求你,以後再不開口。”
鍾唯唯點點頭,深一腳淺一腳地回了寢殿。
又又已經由小棠安排上了牀,重華也換了輕便的衣裳,斜躺在窗前的榻上看書,見她進來就瞥她一眼,指一指他身邊,示意她過去。
錢姑姑會意地帶着宮人退了出去。
鍾唯唯吸一口氣,走到重華面前,行禮:“給陛下請安。”
重華朝她呶呶嘴,示意她坐在他身邊。
鍾唯唯全身不自在,他便拉住她的袖子使勁一拽。
鍾唯唯趕緊道:“陛下千萬別動手,有話好好說,您金尊玉貴的,萬一不小心傷了手腳,豈不是微臣的罪過?”
“你當朕是紙糊的麼?”重華瞪她一眼,好歹是沒有逼得太緊。
鍾唯唯垂着頭在他身邊坐下來,想到葛湘君的事,整個人情緒低落得不得了。
雖然早就有所察覺,有所預料,但這一刻真的到來,還是真傷人。
“你怎麼了?沒吃飽?還是昨夜沒睡好?”
重華敏銳地察覺到她的情緒,目光灼灼地追問:“不會是想朕想得徹夜未眠吧?”
鍾唯唯想到昨天夜裡做的那個莫名其妙的夢,臉突如其來地一紅,嬉皮笑臉地道:
“陛下真是英明神武,微臣所有的心思都瞞不過您的龍眼。”
重華的心情明顯好起來,傲慢地一擡下巴:“朕許你後悔,許你討好取悅朕。”
鍾唯唯氣得笑了,想了想,道:“陛下不睡午覺麼?”
難得她不犯蠢,不討人恨,還睡什麼午覺!
重華不屑道:“朕身體強健,精力充沛,哪裡需要睡什麼午覺!”
再不懷好意地貶低一下愛睡午覺的何蓑衣:“不像有些人,不睡午覺,就會弱得像只老母雞似的,找食都沒精神。”
鍾唯唯沒能領會他的意有所指,討好地笑:“陛下罵得對,微臣最喜歡睡午覺了,一天不睡,就沒精神!”
“……”重華不高興:“你得罪朕了,想不想贖罪?”
不想。鍾唯唯沒精打采:“陛下吩咐吧。”
重華不客氣地指指一旁的冰鎮葡萄:“剝給朕吃。”
鍾唯唯洗了手,慢悠悠地剝葡萄。
她準備了一隻小水晶盤,打算把葡萄剝好放進去,再放上銀籤,供給討厭的重二爺。
但是一顆葡萄才剝好,溫軟的嘴脣就含住了她的手指,重華利索無比地叼走了葡萄,順便吮吸了她的手指一下。
鍾唯唯如遭電擊,陰測測地看着重華,還能再不要臉點嗎?
重華傲慢地看着她:“看什麼看?沒見過男人嗎?朕知道自己長得好,不過你也不能這樣急*色*吧?繼續剝!快一點!”
鍾唯唯的表情是崩潰的,她很想把一盤子葡萄拍到重華臉上去。
忍了幾十忍,終於忍住了,端着盤子離他遠些,飛快地剝好一盤葡萄,插上銀籤子,雙手奉上:“陛下請用。”
重華瞅她:“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想要什麼,說吧。”
鍾唯唯清清嗓子:“是這樣,不是要去秋狩嗎?我打算親手給陛下和又又做點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