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得的茶葉不同於以往的任何一種茶,茶葉大條、呈深褐色,有很明顯的香氣。
小棠不確定地問鍾唯唯:“需要把茶葉研碎嗎?”
鍾唯唯道:“不用,燒一壺好水就行。”
早年阿爹曾和她說過,世間流行的團茶製作太過精細耗時。
飲用的法子也太過瑣碎複雜,只適合有錢的閒人品評飲用。
尋常百姓只在逢年過節、有貴客上門、遇到大事之時才捨得吃。
這種情況對於茶葉的銷售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
阿爹的願望是找到一種新的製茶、飲茶方式,讓酈國的茶葉貿易做得更大更好,讓尋常百姓也能喝得起茶。
可惜阿爹還沒能達成這個願望,就已經身首異處。
她猶自記得,阿爹的頭顱滾落刑臺之時,那一臉的不甘和遺憾。
她既然僥倖活下來,就一定要把阿爹的遺願達成。
這個茶葉她反覆嘗試過很多遍,總算是成功了一半。
鍾唯唯想着從前的事,百味雜陳,就連重華進來都沒注意到。
還是小棠拉了她一把,她纔回過神來。
然而看到重華,想到阿爹兢兢業業一輩子,莫名其妙就死在他們家人手裡,心裡就更恨。
陰沉着臉,利落地起身行個禮:“陛下是來接皇長子的吧?”
不等重華開口,就把又又推過去:“殿下先跟陛下回去吧。微臣要製茶,等着在明年的鬥茶大會上戰敗東嶺呢。”
藉口找得這樣冠冕堂皇,這樣迫不及待地要趕他走,他偏就不走。
重華一撩袍子,在鍾唯唯的對面坐下來:“朕本來想帶皇長子去書房見識見識,既然你要試茶,那就先試茶吧。朕等着你在明年的鬥茶大會上戰敗東嶺呢。”
鍾唯唯暗恨,笑得虛僞極了:“陛下誤會了,臣不是試茶,而是要製茶。
您也知道,要製茶時最忌心浮氣躁,最好是在絕對安靜的環境裡進行,不然會影響茶的滋味。陛下不想這樣吧?”
重華壓根不看她,自顧自接了小棠遞來的銅壺,燙杯燙壺。
再自己抓了一把新茶放到茶壺裡,倒入滾水,水汽蒸騰而起,一股從未有過的茶香隨之散發出來。
鍾唯唯的憤恨被這突如其來的香味兒給撫平了,她陶醉地微仰着頭,深呼吸。
輕聲說道:“好奇妙的香味,茶香裡夾雜着花果的清香。”
重華看到她陶醉投入的樣子,微微勾起脣角,持壺將茶湯倒入杯中。
明亮的紅色茶湯被注入到白瓷蓮花杯中,宛若白雪包着一塊紅寶石。
鍾唯唯迫不及待地端起杯子,因爲不想先給重華品嚐,就義正辭嚴地道:“新茶才成,也不知道會不會害人,請讓微臣替陛下嘗茶。”
重華懶得揭穿她那點小心思,由着她先喝。
鍾唯唯一口茶湯入口,反覆品味,陶醉地微閉着眼睛,微仰着頭,嘴脣紅紅地道:“香甜味醇,妙不可言。”
她不知道,她此刻的樣子就像是邀人親吻一樣。
重華的喉結微不可見地動了一下,垂下眼,掩飾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淡定地端起來要喝,卻被鍾唯唯端走:
“這個茶的味道不同尋常,估計陛下不會喜歡,請讓微臣替您喝了吧。”
小棠目瞪口呆,這也太小氣太大膽了吧。
重華面無表情:“加十年役期。”
鍾唯唯立刻雙手把茶杯放到他面前,諂媚地道:“陛下不要這樣,您一天那麼累,微臣其實是在想法子逗您一笑,散心呢。”
這回不止是小棠,就連又又都鄙視地看向鍾唯唯,還能有點骨氣嗎?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鍾唯唯對所有異樣的目光視而不見,託着腮,緊張地觀察重華的表情,想看出皇帝陛下是滿意呢?
還是不滿意呢?
重華偏就不給她看出來,從始至終面無表情,甚至於生無可戀的樣子。
淡定地放了茶杯,再淡定地擦去脣角上的茶水,一個簡單的動作,做得妖邪魅惑。
鍾唯唯看得眼皮一跳,飛快挪開眼神,看向別處,低咳一聲,問道:“陛下不喜歡這個味道吧?”
重華言簡意賅:“唔。”
鍾唯唯心裡不是滋味了,他這是赤裸裸的打擊報復行爲!
哪兒不好了?
這個茶哪兒不好了?
除了她這種家學淵源、勤奮刻苦的茶道天才,誰能做出這樣美妙特別的茶?
心裡有氣,臉上自然而然就帶了出來:“請陛下指點。”
重華淡定地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品完,再重複了一遍剛纔的動作,傲慢地斜睨着鍾唯唯,答非所問:
“呂賢妃剛纔和朕說,她昨日讓你給朕傳話,說她在西翠宮中設下酒席要請朕去小酌一杯,你因何不說?”
鍾唯唯很惱火,她問他茶的滋味呢,他和她扯什麼呂賢妃?
本來想說她不高興,她不樂意,他愛咋咋滴,但是對上重華的眼神,就改了主意,誠懇地說:
“是微臣的錯,昨夜皇長子發熱,微臣一着急就忘了。後來想起時已經夜深,認爲陛下不會有心情去赴宴,所以沒提。
今兒早上呢,陛下忙着去上朝,微臣覺着不能拿後宮瑣事打擾陛下,國事爲重,所以也沒提。
陛下要治微臣的罪嗎?微臣甘願受罰。”
重華冷笑一聲:“好大的理由!你這是在嫉妒吧?”
不等鍾唯唯回答,就武斷的給她下了定義:“你就是在嫉妒。別以爲朕不知道,剛纔賢妃來找朕說話,你悄悄瞪她了。”
“微臣嫉妒?嫉妒誰啊?”
鍾唯唯詫異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臉的無辜:“有這回事嗎?微臣怎麼不知道?”
不懷好意似一笑:“陛下眼睛真好,離了那麼遠,都能看到微臣在瞪賢妃。”
湊近了,低不可聞地問:“莫非,陛下是在偷看微臣?”
重華再冷笑:“你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朕偷看你?朕要看就看了,想怎麼看就怎麼看,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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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無忌憚地狠狠盯她一眼,再往她胸前狠狠看一眼,斜睨着她,表示,就看你了,你能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