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完大禮之後,又又溫和地注視着碧玉郡主:“玉玉,你是聰明人,應當懂得了。”
碧玉郡主點頭:“夫君,我知道了。”
又又認真地道:“是的,我並不是帝后的親生子女,我本該姓許,我能有今天,完全是仗着父族的忠勇,踩着母親的血淚。舅舅與舅母慈愛大度,我卻要懂得本分。我領你來此,一是想讓父母看到我長大成人成家,他們有了好媳婦,我們會好好過日子,把家族血脈信念傳遞下去二是想告訴你,有些事有些東西不能想,不能碰,要恪守本分,懂麼?”
碧玉郡主身子劇震,又又的眼睛黑白分明,裡頭的情緒也很單一,堅定、無畏、無愧、坦蕩。
她是申國人,嫁了酈國的皇子,而且是一個身世這麼複雜的皇子。
倘若她不本分,不明白,癡心妄想那些不該有的東西,那她就會失去原有的東西,比如說,這個男人的愛和敬重,還有婚姻和幸福。
碧玉郡主毫不猶豫地說:“你放心吧,我既然嫁給了你,就是想好了,我會跟着你,一起做正確的事情,致力於兩國的和平,讓百姓安居樂業,讓家人和睦幸福。”
她不會利用這個身份,幫着申國完成某些野心,也不會忘記自己是申國人,由着酈國去做某些事。
又又當着父母雙親的靈位,輕輕抱住了她:“我們的婚姻來之不易,要維繫下去更不容易,想要過得幸福快樂就更不容易,不過你放心,我會盡力對你好的。”
碧玉郡主抿着脣笑:“我不會讓你後悔,不會讓你失望的。”
秋風搖曳,吹皺了一池秋水。
龍鳳紅燭輕輕跳動,錦帳很有節奏地晃動着,裡面,有兩個人蛻變成了男人和女人。
在遙遠的舊都,阿彩趴在潮溼的泥地上嚎啕大哭,覺得人生沒有了意義。
她的哭聲傳到外面,被人聽見,報給了國公夫人。
睿王成親,幾乎所有的皇親國戚都去參加婚禮了,唯有新川國公府的人不能去,全被拘在這裡看守着阿彩,丟盡了臉面。
“她怎麼不去死!”國公夫人對這個孫女兒真是怨恨交加,惡狠狠地說:“讓人把她的嘴堵上!”
不然給人知道了,還說他們對帝后不滿,充滿怨念呢。
“她活着也是痛苦,不如讓她解脫吧。”世子覺得不解恨,原本他應該繼承的是王爵,現在卻只能繼承一個國公之位,而且風雨飄搖,前途灰暗。
阿彩的生父說道:“但是陛下和睿王並沒有說讓她死。”
其他人一起不滿地看着他,阿彩的母親則下意識地抱緊了自己的幼子,低着頭不敢看別人。
阿彩的生父有些窘迫,但還是堅持自己的觀點:“倘若陛下希望她死,她不會活到現在。”
國公嘆了口氣:“他說得對,陛下和睿王念舊,是看在端仁長公主的份上,纔給她留這條生路,也知道我們無辜,所以沒有找我們的大麻煩。你們也別覺得全都怪她,倘若之前不是我們放任她癡心妄想,她不會走到這一步。我們不能再錯了,否則陛下會認爲妄測聖意,更危險。”
衆人一起低下頭,不敢再吭聲。
阿彩的生父和生母悄悄鬆了一口氣,再怎麼不爭氣,再怎麼不喜歡,那也是他們的女兒,少小離家,他們也曾因爲她得到過好處和榮耀,不希望她就這樣死在自己親人的手裡。
世子夫人親自去辦這件事,阿彩的哭聲一會兒就沒了。
國公府一片死寂,比剛纔還要讓人更難受些。
國公打發走兒女們,和國公夫人說道:“陛下的手段越發狠辣了,他早就知道我們攛掇縱容阿彩,癡心妄想那些不該有的東西,所以他把阿彩送去了蓮峰。”
皇帝陛下甚至什麼都沒有做,就達到了目的,因爲他深知阿彩的習性,等着阿彩把自己作死了。
殺雞儆猴,他們就是那隻被殺的雞,其他蠢蠢欲動、有各種小心思、試圖借睿王的身份生事的人就是猴。
自家真是不幸,國公夫人悲慘地流了眼淚。
國公沉默了一會兒,苦笑:“陛下這是準備送走睿王了,很快就會冊封太子的。”
帝后一共生了三兒一女,圓子是嫡長,來得不易,表現一貫優異,若不出意外,太子就是他了。
新川國公府想得到的事情,何蓑衣當然也能想到。
白洛洛早就睡着了,他仍然輾轉反側,算來,白銀谷那邊應該收到他的信了。
三天後,白銀谷那邊來了一封信,說是禾苗病了,病得略有些嚴重,很思念自己的父母。
白洛洛一聽,肝腸寸斷,立刻就要去白銀谷看閨女。
何蓑衣攔住她:“要也是我去,你是將軍誒,必須鎮守邊境的,這次入京是因爲護送新婦,不然你是不能擅離職守的。”
白洛洛道:“我請假!”
何蓑衣好脾氣地道:“去一趟白銀谷來回至少三個月呀!近來靖中老皇病重,靖中形勢不穩,邊境緊張,你請這麼久的假不好吧?”
白洛洛想了又想,咬牙:“那我辭職!”
何蓑衣心裡樂開了花,假惺惺地說:“好不容易纔做到這個職位呢,就這樣辭職太可惜了,你自己先回去吧,我帶着孩子們去白銀谷,一定把女兒照顧好。你不在,我們還好玩呢,省得總是急急忙忙趕路。”
“你們要住多久?”白洛洛急了:“難道要把我一個人丟在一旁不管?”
何蓑衣道:“兩個孩子漸漸大了,卻沒怎麼出過遠門,見過世面,我打算讓他們在白銀谷多住些時候,也陪陪禾苗。明年秋天,我帶孩子們回家來看你。”
白洛洛一跳八丈高:“明年?你找死啊!有本事別回來呀。”
何蓑衣靜默不語,白洛洛自己覺得過分了,他是爲了孩子,自己不能太自私的。
她糾結地說:“我還是辭職吧,不管怎麼樣,一家人要在一起。”
於是夫妻倆拿着這封信進了宮,向帝后辭官辭行。
重華一眼就看穿了某人的把戲,卻沒爲難他:“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