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不停的苦求和哀懇被聽見,姚靜寧在昏睡中睜開眼睛,看到憔悴的秋袤。
她嘆一口氣,想要伸手撫摸他的臉,想說兩句安慰他的話,然而高熱奪去了她所有的精力,她就連這個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到。
不過一會兒功夫,她又重新陷入到昏迷之中。
秋袤撕心裂肺,顫抖着去探她的鼻息。
他無比恐懼她就此離去,無比害怕就此失去她。
他不想要單獨一個人,不想要一個人面對三個孩子。
老天抱怨,姚靜寧還有氣。
他懺悔地把臉貼着她的臉,輕聲說:“我愛你。”
不過短短几天功夫,秋袤便瘦了一圈,他把所有公務全部扔下,專心專意地守着妻子。
他一直以爲自己在照顧妻兒,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原來是姚靜寧一直在默默地照顧着他和孩子們,沒有了姚靜寧的承恩侯府,不過是一個冰冷的空房子。
鍾唯唯來看姚靜寧,留下一堆藥和一羣太醫,把三個孩子帶走了。
秋袤心無旁騖,專心專意。
他的心從未有此刻這般單一,渴望從未有此刻這般強烈。
他一遍又一遍地和姚靜寧輕聲說:“我愛你。”
彷彿她能聽見似的。
雨雪停了,天空放晴。
一個清冷的清晨,姚靜寧終於退熱並開始好轉,她睜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鬍子拉碴的秋袤。
秋袤高興得眼眶微紅:“你醒了。”
姚靜寧嚴肅地點頭:“嗯,我醒了。”
她的表情太過嚴肅,秋袤很有些沒底,他仔細回想是不是哪裡沒有做好,或者是做錯了什麼:“你醒了,我很高興。”
“我也很高興。”姚靜寧說。
哈?秋袤呆了片刻才明白她的意思,他有些猶豫,指指臉:“那你爲什麼這樣……看起來很不高興?”
姚靜寧很平靜地說:“因爲我沒有力氣笑。我餓。”
“誒!馬上就給你弄吃的,竈上一直溫着。”秋袤歡天喜地讓人送吃的:“快快快,夫人餓啦!”
下人們也是歡喜無比:“夫人醒啦?好轉啦?恭喜老爺和夫人。”
熱粥很快送來,侍女要喂姚靜寧,秋袤接過去:“我來。”
他就像是喂孩子一樣地喂她,細心溫柔,眼裡只有她。
姚靜寧吃完,閉上眼睛很快又昏睡過去。
雖然太醫說她已在好轉,但秋袤還是擔心她會再次復發,他坐立不安地來回走動,過一會兒就要摸一摸她的額頭。
中午時分,姚靜寧再次醒來,她朝他招手:“你過來。”
秋袤竟然有種受寵若驚之感,他跑過去:“我在。”
“把你之前說的話再說一遍。”姚靜寧不錯眼地看着他,表情更加嚴肅。
秋袤不安:“什麼話?”
姚靜寧不回答。
他突然明白過來,拉着她的手,小聲說:“我愛你,一直都愛你。你說我對你不是愛,只是夫妻之間的責任和習慣性的好,並不是的,我對呂娉婷並沒有這樣的周到和感覺……
我對你和她是完全不同的,我傷過你的心,卻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懂得怎樣去愛一個人而已。我會一直學,越做越好,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哦……”姚靜寧轉過頭,看着牆壁:“我知道了,你先去睡一會兒。”
秋袤不敢不聽她的:“那我去休息,你有事叫我。”
姚靜寧沒有回頭,聽到門響,她流了兩行眼淚,在她高熱昏睡時,她一直聽見秋袤在耳邊叫她,說他愛她,雖然迷迷糊糊,但她很清楚明白。
可以說,她這次能挺過來,主要原因還是秋袤的悉心照顧與呼喚,以及還有對孩子們的不捨與眷念。
他說他愛她。
想起秋袤那天進宮之後,鍾唯唯使人來告訴她的經過始末,姚靜寧勾起脣角笑了。
她相信他。
但是他和她之間,還有很漫長的路要走,她不着急,一步一個腳印地往前,將來再回頭,全是旖旎。
由於傷了根本,姚靜寧出了月子還沒恢復,瘦弱得很,吹不得一點涼風,她安安心心在屋裡守着,也不出門,就是精心把幾個孩子帶好。
然而,雖已經足夠小心,到了何蓑衣夫妻進京的日子,她還是又病了。
起因是秋小放夜裡吐奶,她放心不下,沒聽秋袤的話起去看了一回,下半夜就不舒坦了。
小魚是個乖姑娘,秋袤說帶她入宮玩,拜見何伯父,她也不肯去。
小姑娘在之前的半年時光裡,和自己的母親結成了同盟,相依爲命互相珍愛,她捨不得拋下生病的母親去玩耍。
她和秋袤說:“爹爹自己去招待伯父吧,我留在家裡照看娘和弟弟,你就不用擔心了,記得把人接回家就行。”
有姐姐帶頭,鍾一也不去了,他表示弟弟哭的時候,他可以唱兒歌哄弟弟,不讓母親操心。
秋袤無比心疼感激,都說女兒是爹孃的貼心小棉襖,他從他家小魚身上真是看得明明白白。
他和鍾唯唯說起此事,鍾唯唯輕描淡寫:“都是他們的娘教得好。”
輕易就抹殺了他這個做父親的功勞。
秋袤微有不滿:“難道我沒教嗎?”
鍾唯唯一瞪眼睛:“你每天都守着他們,手把手地教他們嗎?”
那倒沒有,秋袤摸摸鼻子:“我太忙了。”
鍾唯唯霸氣地道:“那就閉嘴。”
何蓑衣夫婦如期到來,接着又是鍾唯唯生女兒,秋袤知道母女平安,就高高興興地回家了。
看樣子,帝后是打算留大師兄一家人在宮中多住幾日的,他就回家照顧妻兒好了。
小魚給姚靜寧講故事,奶聲奶氣的小女娃,神情認真,白白胖胖,小嘴紅紅,能讓人心化。
秋袤直到小魚講完故事才進去:“講得很好。”
小魚得了誇獎很開心,追着他問:“伯父母和禾苗呢?”
“他們要在宮中住些日子纔來。”秋袤嘆着氣:“大師兄狠狠罵了我一頓。”
姚靜寧不開心:“爲什麼呀?”
秋袤微笑:“因爲他嫌我對你不好。”
姚靜寧淡淡地說:“還好,見到他我會替你伸冤的。”
秋袤蹙眉:“感覺你很像我的上司。”
姚靜寧似笑非笑:“您這是在委婉地提意見嗎?”
秋袤連連擺手:“哪有,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我知道了。”姚靜寧很淡定。
秋袤卻不淡定了:“可我不知道!”
“?”姚靜寧壓迫性地注視着他,他壓迫性地看回來,下定了大象一樣巨大的決心:“我要搬回來!”
姚靜寧皺起眉頭,就在秋袤以爲她會拒絕時,她很爽快地說:“好。”
秋袤過了片刻才弄明白她是什麼意思,他忍不住大笑出聲:“頗有大將風度,想必嫂子一定會很喜歡你。”
姚靜寧吹一口藥湯,平靜地說:“大將風度算什麼?我還以爲至少也該誇我頗有帥才。”
秋袤目光熾熱:“阿寧,你又和從前一樣了。”
姚靜寧白他一眼:“我一直都和從前一樣,不一樣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