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京城那天,恰好是小年。
尋常人家要祭祀竈君、吃餃子、貼窗花、寫對聯,還有人臨了、臨了忙着娶媳婦。
白洛洛等人在京城附近遇到好幾家成親的,熱鬧得她眼睛都紅了。
何蓑衣都沒有和她正經拜過堂,悄無聲息地就把婚書寫了,又是在靖中邊城的衙門裡備的案,嚴格說起來,她和他不算法定夫妻。
越是接近京城,何蓑衣的心情越好,看到白洛洛眼紅的樣子,自然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忍不住逗她:“我們重新舉辦一場盛大的婚禮吧?讓陛下和皇后娘娘來主婚。”
白洛洛白他一眼,指向禾苗,悄聲道:“孩子都這麼大了,你是想教壞她嗎?”
讓禾苗知道父母未婚先孕,難免會以爲這是可以並應該的,將來長大了……白洛洛光是想想就想死了。
何蓑衣倒是無所謂:“只要她自己喜歡,過得快活,何必拘泥於世俗。你自己不就是這樣的嗎?”
她是她,女兒是女兒!白洛洛氣急敗壞:“你以爲像你這樣的人有幾個呀?”
“哦~”何蓑衣意味深長地點頭,“原來夫人是拐着彎地誇我,討我歡心,爲夫心領了。”
白洛洛好氣又好笑:“行了,行了,你看有人來接我們了。”
清俊貴氣的少年,帶着一個圓溜溜的肉圓子,在一大羣人的簇擁下,站在道旁靜候他們的到來。
顧軒高興地喊道:“那是睿王殿下和二皇子!陛下派他們來接我們的!”
緊接着,有人騎馬狂奔而來,將至車前利落地勒繮躍下,瀟灑地行個禮,笑得見牙不見眼:“阿兄!”
正是秋袤。
他早已不是當年的孱弱少年,已經成爲帝后左膀右臂的他,高大挺拔,面上雖帶着斯文之氣,眉宇間卻滿是堅毅,只是此刻對着何蓑衣,便只剩下了純粹的歡喜和崇敬。
何蓑衣滿意地拍拍他的肩膀:“做得很不錯。”
秋袤得到誇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頭,再對上白洛洛,便換了尊敬和親熱:“嫂子一路辛苦。”
“不辛苦。”白洛洛有些不好意思,話說秋袤比她大多了,之前她在秋袤府上暫住時,成天叫他秋大人,現在居然成了他嫂子,真是世事難料呀,不過好開心!
白洛洛將一雙爪子抱在胸前,笑得就像偷到雞蛋的老鼠:“禾苗,快叫叔父。”
禾苗沒吭聲,她再叮囑一遍,禾苗還是沒吭聲。
回頭一瞧,只見禾苗皺着小眉頭,專注地盯着前方。
而前方,又又牽着那個圓溜溜的肉圓子,正一步步往這邊而來。
又又沉穩大氣,舉手投足之間頗有風範;而那圓溜溜的肉圓子,白胖白胖的,一雙眼睛瞪得和貓似的圓,也是死死盯着禾苗,都不眨一下。
咦,這是怎麼回事?
倆小孩兒似乎看不順眼?
白洛洛有點緊張,自家女兒的性子她知道,被何蓑衣養得丁點兒虧都不能吃,也不知道這二皇子性情如何。
據她所知,這娃打小也是個有大主意,吃不得虧的,倘使這娃對禾苗動手,那怎麼好?
壓着女兒她心疼,卻又害怕禾苗傷着人,好爲難。
何蓑衣知道她在想什麼,微笑着道:“你想得太多了吧?禾苗不是無理取鬧的孩子,阿唯和陛下也教不出無理取鬧的孩子。”
白洛洛嘆氣:“孩子的事情你不懂。”
何蓑衣失笑:“你懂,你懂。”
秋袤已經伸手去抱禾苗了:“讓叔父抱一抱可好?”
禾苗收回目光,盯着秋袤看了片刻,揚起藕節似的手腕:“是送金鈴鐺給我的那個親叔父嗎?”
何蓑衣自己沒有兄弟姐妹,便是一直教導她說,秋袤是她的親叔父。
一句平常的童言童語,卻足以讓秋袤紅了眼眶:“是,就是那個親叔父。”
他抱起禾苗,笑眯眯地朝又又和圓子走去:“我介紹兩個哥哥給你認識。”
又又已經懂事,非常和氣溫柔地逗禾苗玩,圓子蹙着眉頭,仰頭看着坐在秋袤手臂上的禾苗:“你下來!”
禾苗俯瞰着他:“你誰呀?”
圓子一本正經地說:“我叫元祐,東方元祐。”
禾苗曾經聽聞父母提起過他,恍然大悟:“哦,原來你就是圓子呀。”
圓子白胖的臉上浮起一層薄紅:“元祐,東方元祐!”
禾苗點點頭:“我知道了,東方圓子。”
圓子瞪圓眼睛,生氣:“我不和你這個小孩子計較!”
禾苗偏着頭打量他:“就像你是大人似的。”
圓子挺起圓滾滾的小肚子,驕傲地說:“我比你大,就是大人。”
禾苗學着白洛洛的樣子,伸手戳他的額頭:“小屁孩兒!”
白洛洛緊張地要跑上去指點女兒,動動嘴就好了,這樣戳着人家皇子的頭實在是太不好的。
“你管他們呢。小孩子的事,小孩子自己解決。”何蓑衣靠在車轅上,靜看着這一幕,整個人都舒展開來,再不復孤寂清冷。
白洛洛心想,他說得倒是輕巧,萬一圓子不高興,打禾苗兩下,他們倒是怎麼辦呢?罵不得打不得,只能自己捏着鼻子認了。
“你這樣做很不禮貌的。”只見圓子的腮已經鼓得就像金魚一樣了,小拳頭也捏了起來,然而還是剋制地把臉轉開,小聲道:“和你計較纔是小屁孩兒。”
白洛洛頓時對這孩子刮目相看,使勁咳嗽了一聲。
禾苗回頭看父母一眼,抱着秋袤的手要求下去。
兩個小屁孩兒面對面站着,圓子要比禾苗大兩歲,比她高了很大一截,心理上真是無限優越,小屁孩兒,小屁孩兒!
他得意地笑着,伸手撫摸禾苗的頭頂,掏出一包糖:“喏,哥哥給你吃的,叫哥哥。”
禾苗接過去,很認真地問他:“有毒嗎?”
圓子挺着小肚子,揹着雙手,微皺着眉頭,很是嚴肅認真:“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要負責任的!你父母雙親是我父皇母后的至親重臣,我爲什麼要給你有毒的糖吃?”
這些話,對於禾苗來說就顯得深奧了些,她聽不懂,回頭求助地看向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