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中皇宮內。
關押魏紫昭的地方出了大事,自然不能瞞得住人。
但是怎麼報,卻是一門學問。
皇太子、皇七女無論如何都不願魏紫昭重獲憐憫,因此聯手買通或是脅迫各路人馬,只說魏紫昭受了點輕傷,性命無礙。
皇五子作爲第一個發現刺殺的人,把所有的事都推到了何蓑衣身上,這讓皇太子非常滿意。
靖中老皇聽說魏紫昭只受了輕傷,便無意再問,已經放棄了的人,不死就行了。
至於是不是酈國人做的,他並不在乎,左右何蓑衣都是要死的。
皇七女覺得何蓑衣太過奸詐,因此提議:“不如將他留在國內,搓圓捏扁任由我們,省得夜長夢多。”
“此事是我負責,他與阿姐有仇只有我們知道,與我們發生衝突卻是人人看在眼裡。用此事做藉口,沒人會信,且若是公開把他關押在此,反倒不好下手,一查到底,拔出蘿蔔帶出泥,面上無光,不如按照原計劃進行。”
皇太子不高興,覺得皇七女這是在故意壞他聲譽,這是他榮登太子之位以來第一次辦大事,若是何蓑衣死在這裡,以後諸國誰還敢信他?
皇七女還真有這個想法,便問皇五子:“五哥的意思呢?”
“我不懂,父皇讓我幹嘛我就幹嘛,不過我覺着太子說得有道理。”皇五子一臉懵懂,心裡樂開了花。
昨夜他救下魏紫昭後,魏紫昭一心認定是皇七女和皇太子的惡毒手段,答應與他結盟,願意將手下殘存的力量交給他,扶他上位。唯一的要求就是替她報仇,弄死這倆兄妹。
老皇深深地看了皇五子一眼,淡淡地道:“就依着太子的意思來吧。”
皇七女臉上的肌肉抽了抽,心不甘情不願地應了。
太子忙着去辦大事,皇五子也要跟着離開,老皇卻道:“老五,你留下來陪朕說說話。”
皇五子心跳如鼓,彷彿看到前途一片光明。
榮京城外。
車隊已經走出很遠,白洛洛還揪着一顆心,不時往後張望,何蓑衣氣定神閒:“莫慌,莫慌,他們不會追出來的。”
禾苗遞過一隻竹笛:“阿爹,吹,別理娘那個膽小鬼。”
白洛洛氣急,作勢要打禾苗:“你罵誰膽小鬼?”
禾苗怪叫一聲,爬到座位上站着,緊緊抱住何蓑衣的脖子藏到他身後:“救命呀娘要打我啦。”
何蓑衣把她護在懷裡,響亮地親一口:“不怕,有阿爹在,她不敢。”
禾苗衝着白洛洛做個鬼臉,把竹笛塞到何蓑衣手裡。
何蓑衣寵溺地摸摸她的頭,歡快地奏起了牧笛曲。
禾苗給他打着拍子,一臉崇拜:“爹爹什麼都會。”
白洛洛看了這父女倆一會兒,突然好生心酸,覺着自己就是個多餘的。
她拍響馬車壁:“停下來。”
馬車停下,何蓑衣放了竹笛:“你要做什麼?”
白洛洛紅着眼睛要下車:“給你們父女倆騰地方。”
禾苗好奇怪:“地方很寬,不擠。”
何蓑衣含笑道:“由得她。”
白洛洛眼裡頓時滾落兩大滴眼淚,恨不得當場大哭:“我就知道,你賴着要娶我,就是爲了她。”
何蓑衣忍笑:“你不希望我疼愛她?”
當然是希望的,可是白洛洛沒辦法形容心裡的感受,擦擦眼淚,還是要往下走,反正她就是生氣了。
何蓑衣也不攔她,哄禾苗:“你娘是去方便了。”
白洛洛站在路邊發愣,想哭又不好意思哭,想賭氣跑了又捨不得女兒,一直賭氣站着呢,所有人都盯着她看,許多人上來問她是需要什麼,他們立刻去辦。
到底不是任性的人,她堅持了一會兒,受不了各式目光,怏怏地上了車。
禾苗在吃東西,看到她上來就塞了她一顆糖,何蓑衣則笑着問道:“你去哪裡來?”
白洛洛生氣地道:“去方便!你不是說我去方便了嗎?明知故問!”
“哦”何蓑衣眼裡滿是笑意,拖長聲音道:“原來你在路旁方便了,禾苗不要和你娘學,不能在路邊方便的。”
白洛洛好生氣,捏起拳頭去打他:“你這個老混蛋!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誰在路邊方便了?”
何蓑衣微笑着捏住她的拳頭,放在脣邊輕輕一吻,低聲道:“你放心,不管去了哪裡,你們倆都是我的命根子,再沒有人會比你們更重要的。”
白洛洛一呆,掩飾地看向別處,小聲道:“誰在乎這個,你不愛我就走,我又不稀罕你,我是捨不得禾苗。”
何蓑衣好脾氣地道:“是,是,你不稀罕我,我稀罕你,可以了麼?”
她在擔心什麼,他當然是明白的,但他和鍾唯唯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再見面仍然會覺得很親切,不過已是親情,他分得很清楚。
前行一月之後,終於到了鐵碑嶺附近。
已是初冬,天將降雪,若不抓緊時間趕路,大雪封山之後使團就只能滯留于靖中。
因此使團只在邊城稍作修整,儲存夠物資就要忙着趕路。
邊城首富何蓑衣帶着他的妻兒,趕着他的騾車,先去拜訪禾苗的乾爹、當地守將肖將軍,再大搖大擺地帶着妻兒離開,進山看風景去了。
他走了一天後,酈國使團開拔進山,行到一半,最艱難險阻之時,突然遇到山匪路霸搶劫。
使團之人早有防備,丟下使臣一家子坐的車就四散奔逃,山匪路霸氣勢洶洶劈開馬車,準備殺人滅口,卻發現車裡是空的,姓何的一家子早就不知哪兒去了。
經過認真仔細的分析,姓何的老狐狸精使了金蟬脫殼之術,早就溜了,最大的可能是走了那條密道,說不定人早就回到酈國了。
任務失敗的刺客們垂頭喪氣地離開,酈國使團淡定地回來,收攏車馬,繼續趕路。
翻越鐵碑嶺後,衆人迎來了第一場大雪,何蓑衣一家三口在山腳下的客棧裡殺了幾隻羊,煮了熱騰騰的羊肉湯鍋、備了香醇的酒,給他們接風洗塵。
回到家鄉,衆人且歌且舞,一醉方休。
深夜,白洛洛躍上最高那棵松樹眺望九君,她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