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洛洛知道自己是要生了,她強忍痛苦扶着牆往屋裡走。
顧軒在軍中,何蓑衣不在,只有房東夫婦倆守在家裡,老兩口聽到響動就迎出來,大娘扶着白洛洛往屋子裡走,招呼老伴:“快去叫人。”
白洛洛早就打算過臨產時要怎麼辦,並且早把生產要用的東西準備好了,這會兒想要鎮定地指揮這倆人聽她安排,卻發現痛得超乎想象。
她扶着肚子,凶神惡煞地說:“不許叫姓何的!”
“好,好,不叫,咱不叫。”房東大娘給大爺使眼色,表示她的話不能聽,等會就說是何蓑衣自己來的。
白洛洛“哎喲哎喲”叫個不停,平時話多跳脫的人,到了生產的時候也是熱熱鬧鬧。
何蓑衣和穩婆前後腳進來,他很鎮定地搬來了很多東西,很鎮定地安排半夏燒水準備吃食,自己拿把大蒲扇,坐在門口守着。
白洛洛叫得他心慌,眼皮子直跳,總覺得天要塌下來了。
他急急忙忙站起來,在院子裡走了一圈,隔着簾子問房東大娘:“她總這樣叫,等會兒還有力氣生孩子嗎?”
房東大娘還沒來得及表示,就聽白洛洛中氣十足地吼:“嘴長在我身上,我就愛叫,你管得着麼?哎喲!”
何蓑衣鬆了一口氣,年輕就是好,這樣精神,應該不會有大礙,然而還是覺得叫得好心慌。
房東大娘勸白洛洛幾句:“何爺的話是對的,能忍就忍吧,初產婦,孩子生得沒那麼快,後頭要用力氣的地方還多着呢。”
白洛洛雖然很不服氣,卻還是忍着沒有再大喊大叫,實在忍不住疼到了才低聲呻吟。
何蓑衣卻又覺得不對勁了,爲什麼突然聲音變小了?是不是出什麼大問題啦?
他跑到門口,緊張地問:“爲什麼沒有聲音了?”
白洛洛再次中氣十足地吼他:“你纔沒有聲音了呢。”
半夏穩重地過來,穩重地把何蓑衣拖走,按着他的肩頭讓他坐好,穩重地告誡他:“女人生孩子都這樣的,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好爽啊,終於可以把這句話原封不動地還回去。
何蓑衣皺着眉頭,有點不高興:“嗯?”
半夏心一慌,急忙解釋:“你這樣慌亂,大呼小叫的,會影響白姑娘的心情,她的心情不好或是慌亂,會影響她生孩子。”
何蓑衣狠狠瞪他一眼,抓起蒲扇使勁搧了幾下,淡淡地說:“誰說我慌亂了?我並不慌。”
半夏冷笑了一聲,轉身走開。
傍晚時分,顧軒趕回來了,還把軍醫也帶了來。
何蓑衣皺眉:“他是誰?”
顧軒擦汗:“軍醫,以防萬一。”
何蓑衣懷疑:“軍醫懂得生孩子的事?”
軍醫不卑不亢:“醫理同源。”
白洛洛突然大喊了一聲,幾個男人頓時呆若木雞,臉色慘白,心跳如鼓,驚慌失措地互相看着對方,簡直不知今夕何夕。
一聲嘹亮的嬰啼響了起來,房東大娘欣喜地喊:“生了,生了,是個胖小妞,母女平安。”
咦?胖小妞?
顧軒悄悄瞟向何蓑衣,何家幾代單傳,多半是想要個兒子的,生個閨女,也不知他是否失望。
只見何蓑衣呆呆看着門簾,臉色變幻莫測,似喜似悲,並看不出來他的心情究竟如何。
還是半夏反應快,立刻高聲喊道:“閨女好呀,貼心小棉襖,一直都想有個閨女……”
何蓑衣陰測測地看着他,他的聲音驟然變小:“但這是癡心妄想,我有不起……恭喜,恭喜,我去拿喜錢……”
半夏貼着牆壁遁走,穩婆抱了小胖妞出來討要喜錢,何蓑衣和顧軒同時理一理衣服,微笑着上前,想要做抱孩子的第一人。
顧軒離得要近些,近水樓臺先得月,然而抵不過何蓑衣速度快心腸黑,滿臉堆笑地錯步上前,一踩一撞,不露聲色地把人擠到一旁去。
“乖寶寶,阿爹的乖女兒,好乖,好好看……”何蓑衣盯着那個還未睜眼、紅通通、皺皺的小嬰兒,眼睛都看直了,心潮澎湃,不知該怎麼表示纔好。
屋子裡準確無誤地扔出一隻鞋,白洛洛中氣十足:“不要臉,你是誰的爹?再亂認孩子就不許你上門。”
何蓑衣硬生生捱了這一鞋子,一本正經地說:“中氣十足,準頭很好,看來生產很順利。”
白洛洛的臉紅了,當着這麼多男人的面,說什麼生產順利,好煩,老東西就是口無遮攔。
房東大娘邊收拾邊感嘆:“真是難得見着的好男人,守滿一年就嫁了吧。”
門口穩婆得了豐厚的賞錢,高興得對着何蓑衣只是作揖,誇得天花亂墜,說了無數吉祥話。
回來就和白洛洛說道:“何爺可會抱孩子了,姑娘被他抱着可乖了,看得出來是真心疼愛孩子的。”
白洛洛把小嬰兒攏在懷裡,盯着看個不停,越看越像何蓑衣,便想着,這地方大概是不能待了,等孩子稍大一些,顧軒的事情也告一段落了,那就該搬家了。
她雖然年輕身體健壯,生孩子始終是個力氣活兒,想着搬家的事情就睡着了。
聽到孩子的哭聲驚醒過來,便覺着漲得厲害,很痛,屋子裡卻又黑漆漆的,便叫大娘:“把燈掌起來,抱孩子給我,喂她吃奶。”
燈點亮,她眯縫着眼睛去接孩子,突然覺着不對,一看看到何蓑衣,驚道:“你怎麼在這裡?!”
何蓑衣微笑:“這是我家,我當然要在這裡。”
“你家?”白洛洛高聲喊大娘,大娘跑進來,訕訕地道:“不好意思呀,何爺把這房子買了。”
白洛洛炸毛,何蓑衣卻已經飛快地走了,一點找茬的機會都沒給她。
天亮,孩子哭,她睡眼朦朧,掙扎着想要起來收拾,何蓑衣已經收拾好了,還體貼地遞上一碗雞湯:“熬了一夜,很鮮,補一補。”
中午,孩子哭,她剛睜開眼睛,何蓑衣已經把孩子抱起來邊走邊哄避出去了。
晚上,孩子哭,她掙扎着想起來照顧孩子,何蓑衣又幫她把燈點亮,熱水尿布什麼的都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