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糟心事

葉長安跟呂二口從長公主府出來的時候,閉坊時辰已過,需得有賴隋大校尉的護送方能回家。

在洛陽城裡當然不能任由她爬牆上房,過了閉坊時辰就得老老實實回家,毫無商量的餘地,一路若沒有隋衍開路,不知道要被抓走多少回了。

長公主倒是沒有追究什麼,尤其賣了葉長安幾分薄面,沒直接把呂二口宰了吃肉,後來南安郡公承認是自己要出去,還嚷着要呂二口進府伺候,理由是他身上肉多,讓他揹着比較舒服。

這個理由讓人無言以對,畢竟長公主府上不會專門去養一個既費糧食又費衣料的胖子,南安郡公沒遇上過這樣舒服的肉墊子,生出這種讓人啼笑皆非的要求來也不能說他甚。

葉長安乍然覺得無稽之談,本能的不太想讓呂二口進長公主府,伺候人不是容易的事,又是南安郡公這樣的身份,呂二口在小地方野慣了,恐怕不太懂貴人們的世界,說錯一句話就能引來大禍。

但她卻也沒有干涉他,只看呂二口那副糾結的表情,便知道他是動心了,說到底還是要尊重他自己的意願,葉長安看的再緊,總不可能替他們操心一輩子。

長公主是一副極好說話的樣子,只要南安郡公喜歡,她都無所謂的表情,且因爲是跟葉長安相識,格外鬆口開恩,道是呂二口跟南安郡公年紀相仿,進府後可以伺候着一道讀書,以後想要前程了,也許他自由。

這下反到不好讓人推拒,長公主給瞭如此大的臉面,不應就顯得不識好歹,葉長安想,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既然遇上了,沒準就能讓他闖出自己的路子來呢。

於是呂二口要進長公主府的事便定了下來,不過呂二口要求還住在府外,只每日白天過府,長公主亦應了。

此時天色已經透了黑,隋衍一路跟她們到平陽坊,坊卒認得隋衍,詢問過後便放行,隋衍覺得既然進了平陽坊,不去秦府打聲招呼不太好,索性乾脆送到家門口。

於伯給他們留着門,時不時站在門外張望,待瞧見幾人身影,忙跟屋裡的人吆喝,“將軍,葉娘子他們回來了!那是誰家的郎君送他們嘛?”

秦未若無其事的往門外瞥了一眼,復又端起書來繼續看,一旁文子欺嚷嚷道:“哎哎,你這什麼時候還養成看書的毛病了啊,無聊不無聊,你閨女回來了不去瞧瞧嗎,方纔還直衝着大門口皺眉頭,生怕她讓狼叼走了似的,不是我說你,她都多大個人了,還能找不着家門嗎,再不濟她不是還會爬牆嘛!”

秦未瞪了他一眼,“吃完飯沒擦嘴嗎,再胡說八道把你丟出去。”

他沒好氣的丟下書,出去接閨女去了,文子欺跟在身後嘟囔,本來就是嘛,還不讓人說,瞧瞧他那一張護犢子的臉,不就是陸謙老頭的閨女嗎,他倒是比親生的還着急,哼!

隋衍站在門口給秦將軍拱手行禮,“叨擾秦將軍,今日葉娘子遇上些麻煩,我只是順道送他們回來,過來打聲招呼。”

秦未客氣道:“有勞隋校尉。”

文子欺跟在後面犯欠,“呦,這不是隋小將嗎?幾日不見,威風了不少那,都升校尉了,前途無量啊!”

話是好話,就是說的人比較欠,隋衍原本就不待見他,更不得好臉色,“借文公子吉言,年紀輕輕,不敢混吃等死。”

洛陽城的公子們,哪個不是混吃等死,隋衍自來就不愛與他們爲伍,說起話來也不客氣,但是說文大公子混吃等死,又實在沒有任何辱罵的意思,因爲這就是事實。

文子欺也不生氣,“那感情好,將來隋小將混成大將軍,我們幾個還想沾光那!”

隋衍翻了個白眼,轉而對葉長安說:“如此,我便先回去了,以後有事儘管找我,別忘了改天我們約好的呀。”

“今日多謝,改日必定請你吃酒。”

幾日不見,感情突飛猛進啊,秦將軍抿着脣,轉身進屋繼續讀書,葉長安撇撇嘴,跟着進去。

於伯道:“葉娘子沒用飯吧,都給你們熱着呢。”

一直沒敢說話的呂二口忙跑過去幫忙,“我來吧於伯,您去歇着就好,今日我不在,又讓您煩累了。”

於伯感覺他好似不大對,“小胖子這是怎麼了啊,去哪受委屈了這是?”

這哪是受委屈,這是心虛,呂二口就以爲自己惹禍在前,然後攀附權貴拋棄他家老大在後,恨不得把腦袋縮進肚子裡不見人才好。

還有等他去長公主府做事,於伯就要做飯歸置家務,他心裡萬分的過意不去。

“於伯,我今日惹了麻煩,您聽了千萬別打我。”

呂二口便把今日的事跟於伯交代了,他眼睛不敢看葉長安,只能對着於伯懺悔,希望他家老大能明白他的意思。

秦將軍端着本不知所謂的書,到現在都沒翻動一頁,待聽見呂二口要去長公主府的時候,掀了掀眼皮子看向葉長安,那意思大概是說你們腦子進水了嗎?

葉長安正啃乾糧呢,收到秦將軍莫名其妙的眼神,無奈的攤攤手,坐到秦將軍對面,小聲道:“別看我啊,我這還雲裡霧裡呢,他那麼大個人,我也不能事事幹涉,想去就去唄。”

“你今日見長公主了?”

“是啊,要不能有這一出嗎。”葉長安嘴裡嚼的乾糧吞下去,湊過來問道:“話說,郎君跟長公主說得上話嗎?”

秦未狐疑的皺眉看她,“如何,你想要我說什麼話?”

“就是比如將來啊,我萬一哪天惹了她老人家忌諱,你能說兩句話撈我出來就成。”

秦未嘴角一抽,她倒是務實的很,先給自己找上百八十條後路,一個隋衍還不夠她使喚的,八成後面還要再來個李衍王衍……

秦將軍頭疼的捏捏眉頭,“你今後少與她打交道便是。”

噢……這意思就是跟長公主關係不怎麼樣嘛!

葉長安沒頭沒腦的抓着秦將軍問各種問題,比如拉弓的技巧啊,如何最大可能的發揮長刀的威力啊,連如何在遠距離打死一隻鳥的問題都問了,不爲別的,她琢磨着偷秦將軍一樣貼身物件。

是徐應桐私下裡央求她的,說了一大堆敬仰秦將軍的話,把秦將軍誇成了天上有地下無的救世主,然後說此生別無他求,只求一樣秦將軍用過的物件,隨便什麼紙筆啊都成,沾沾神仙氣。

葉長安覺得這種癖好挺牙疼,但是小姑娘們敬仰大英雄的心思可以理解,比如換做她的話,可能會更想要秦將軍用過的刀弓之類。就是挺替賀添捏把汗的,人家徐娘子明顯更欣賞秦將軍這般有男子氣的郎君,他這求媳婦的路啊,且還艱難着呢。

可是拿秦未什麼東西好那,這廝不好說話,指定不肯把自己的東西隨便給人,讓他知道了,沒得又要囉嗦她兩句,她不耐煩聽。

爲了他們整個官媒衙門的飯碗,秦將軍就無私奉獻一回吧。

葉長安琢磨了半天,她現在雖然住在秦未的屋子裡,但是不太好去翻人家的東西,何況太私密的物件反倒不好,可是秦將軍平日裡除了舞刀弄劍便是磨臭皮子,實在沒有適合小姑娘的物件。

秦未被她問的腦袋直抽抽,想說今日她是吃了什麼壞東西麼,怎麼腦袋還不大正常了,如此敏而好學不恥下問,心裡憋着壞呢吧。

秦將軍自覺再跟她坐一塊,可能會得瘋病,決定還是回書房磨皮子修身養性,於是書往桌上一扔,逃也似的告辭了。

葉長安眼神一亮,盯着桌上的書,心說這個合適啊,真的不能再合適了,送小娘子本書,多麼積極向上那!

於是她也沒瞧是什麼書,便二話不說塞進衣袖裡,做賊似的回去房間,連呂二口的賠禮道歉都沒在意,大手一揮,這事就算大度的揭過去了。

呂二口不由讚歎,他家老大就是大氣啊!

文子欺跟後面笑成了一朵花,過來打趣呂二口,“小胖子不錯啊,自己就攀上了前程,多少人求不來的,這下好了,不用介紹你去宮裡當內侍,媳婦也能娶了,我跟你說啊,長公主府裡頭的女侍好看着呢,沒準哪個眼神不好,就給你騙回來了那!”

呂二口哼了一聲,不跟他一般計較,世上再沒有比混吃等死還可憐的人了,他打心眼裡可憐文大公子,好好一個郎君,愣是成了長舌婦。

混吃等死的長舌婦本人並沒有如此煩惱,討嫌的轉悠到秦未到書房裡,無所事事的欣賞秦將軍磨皮子。

“白淵那,幫我做跟弓弦嘛,你都好久沒給我做了呀,外頭買的都不襯手。”

秦未懶得瞧他,“你還用的上弓那,要弓弦來上吊嗎?”

“你看你這話說的,我畢竟也是個有理想的人那。”

“你是又想去哪個小娘子那裡顯擺吧。”

“嘿嘿,別戳穿我呀。”文子欺裝模作樣的往院子裡看了兩眼,轉而說道,“我說白淵,你就這麼放任小胖子去公主府裡伺候南安郡公嗎,這不是腦袋讓驢踢了嗎?”

秦未終於擡頭看他一眼,“你不是也沒攔着嗎?”

“我那不一樣啊,我這不是看你眼色行事嘛,你也別太慣着你閨女啊,她不懂事你不能糊塗呀,跟南安郡公扯上關係,你是嫌麻煩不夠嗎!”

見秦未不言語,文子欺眉頭一抖,“不對,你這是心裡有譜了,你現在藏夠深啊!”

秦未斜睨他,“你什麼時候回家,文公今日暗示我好幾次,我都快兜不住了。”

文子欺一張臉立時垮下來,“你不能把我賣了啊,文老頭怎麼這麼煩那,他們再逼我,我就上吊給他們看!”

秦未立馬丟了一根弓弦給他,“去吧,上吊去吧。”

文子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