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再重逢

大軍回城之時,全城百姓夾道相慶,以周行跟公孫直爲首的兵將列陣,浩浩蕩蕩涌進長安城,圍觀百姓顯的異常亢奮,更有許多小娘子往列隊中投擲荷包信物的,熱情程度讓這些大男人都害羞,反正我敢扔我就敢嫁,你們看着辦吧。

葉長安跟徐應桐出來看熱鬧,笑的前仰後合,徐應桐指着孔小刀說道:“看見沒有,小刀兄弟多受歡迎那,方纔荷包都丟臉上了,扶搖幫的兄弟們也很受歡迎呢,連周將軍都有人要鬧着嫁那哈哈……”

“倒也沒丟錯,周將軍如今單身一人,怎麼就不能有小娘子以身相許那,趕的巧了跟阿玥他們一道辦喜事也使得,到時候兒子外孫一起抱,偷着樂吧就。”

“讓你這樣一說還怪有意思的,說來長安城的百姓倒是比洛陽城的有意思,這樣的熱鬧幾時能瞧見那。”

之所以能有這樣的熱鬧,除了長安城民風淳厚,更因爲大軍能進長安城的緣故,這是極少見的,足能證明小皇帝對秦將軍的信任。

秦未今日直接入宮,沒有進行遊街,讓許多想要一睹秦將軍之風的人失望的很,而他與小皇帝一道在宮門迎接,等待封賞諸將官。

李家主位列在旁,顯的比往日更加容光煥發,因爲幾大家族所剩寥寥,他李家顯的地位超羣不說,今日一道進城的兵將列隊中就有他李家的府兵,聽聞除去楊家以外其他幾家的府兵因爲鬧事而被驅逐,無一而歸,如此更加顯得他們李家深明大義忠心耿耿,已然是站在了勝利者的一方。

他察言觀色,找了個時機主動與秦將軍說話,“秦將軍乘勝而歸,實乃可喜可賀。”

秦未看向他,笑了笑,“李家主功不可沒。”

李家主聞言更是笑容滿面,“老朽聽聞小蔡大人成立了募兵衙署,有一事想請秦將軍成全。”他頓了頓,意味深長道,“我們李家衆子弟能跟隨秦將軍出征,實乃榮幸之至,不如就此加入大軍之列,也算是爲國效勞。”

李家主想將一部分李傢俬兵交出,是做出了討好秦將軍之態,如此更能表現他們李家一心爲公,順應了蔡崇嘉與秦將軍的治國理念。只不過交不全交,他們李家手裡仍有兵權,並且還夾帶了給李家人在軍中謀職的意思。

秦未略微皺起眉頭來,“李家主能大公無私固然好,不過我話可說在前頭,李家府兵既然入軍,一切就得從頭開始,且要先經過募兵署篩選方可入兵,當然不止李家府兵,所有未經過正規軍訓練的兵將皆要從頭開始。”

這話說的可謂非常的公事公辦了,不知堵了多少想要走後門的嘴,李家府兵儘管沒跟着鬧事,但軍務軍紀一樣沒好多少,想要入秦將軍麾下,先得學會服從,頂着李家府兵的帽子在軍中自我感覺良好,那秦將軍寧願不要。

能聽懂人話的大概都明白了秦將軍的態度,不論是入朝爲官還是進兵營從軍,沒有世家特權一說,任誰都要憑才能任用,如果世家子弟有賢能者,朝堂自然歡迎,酒囊飯袋還是在家啃祖宗的好,趁早別弄出來現眼。

李家主討好不成,反被臊了個沒臉,他是心急了些,想要儘快給李家撈點好處,但秦將軍跟蔡崇嘉兩塊鐵板,他想要仗着立功撈好處的心無處實現,心中鬱悶至極。

鬱悶的不只有李家,邢山兄弟在知曉自己要進募兵署重新篩選操練的時候,亦不大痛快,都是升了校尉的人了,還去跟一幫新兵操練,這不是丟老臉嗎?

扶搖幫的兄弟說話不大過腦子,封賞過後就開始發牢騷,“校尉老大,這事過得去嗎,這明擺着是嫌棄我們啊,上戰場不給咱指派任務就罷了,居然還要重新篩選操練,要是選不上,咱白忙活了唄?”

重新篩選的話,選不上也不是沒可能,總之被一棍子打回原形的滋味不那麼痛快,扶搖幫兄弟自認跟着秦將軍一路走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沒有這樣玩的。

邢山被嚷的頭疼,“都別牢騷了,沒聽見所有非正規軍都要重新篩選嗎,連小刀兄弟也不例外,又不是單針對咱們!”

“世上哪有所有這一說,什麼不得有個特殊啊,好歹給點面子是吧,這要是哪個兄弟被刷下來了可怎麼整,多丟人,還不如趁早走人,咱還當咱的混混去。”

“都給我閉嘴!”邢山拍桌子站起來,“誰要走現在就滾蛋,誰不滾誰就是王八蛋!”

見他真生氣了,兄弟們這才閉了嘴,不過嘴是閉上了,心裡的不痛快都掛在臉上。邢山眼不見心不煩的一個人走出門,他自己不比大家痛快到哪去,再被兄弟們一說,更是煩躁無比。

正巧這時候葉長安派人來喊他過去,邢山悶頭悶腦的就去了,路上一直琢磨着,不成就真的走人吧,原本一開始就是看她的面子才留下來的,如今越發沒臉,不是給她丟人嗎?

宮門封賞的的事葉長安聽說了,這才立刻把他叫來,見他臉色不大好,就知道扶搖幫的兄弟一定沒少牢騷。

“校尉老大榮耀而歸,怎麼還垂頭喪氣的那?”葉長安給他倒了杯茶,“先喝口水壓壓火,路上挺辛苦吧?”

邢山滿腹憋屈,竟是被她一杯茶給壓了下去,方覺自己實在小氣了些,大男人爲點名利計較甚,以前不是最看不上功名利祿嗎。

他接過茶喝了一口,“還好,我們都是摸爬滾打慣了的,不在意這點腳程,倒是你怎麼樣,我大外甥還好吧?”

“好着那,就等着出來喊兄弟們舅舅了。”

邢山見她一臉滿足,忍不住笑了,秦將軍的娃娃可是要喊他們舅舅的,這幫舅舅若是又回去當混混了,像什麼樣子,於是徹底歇了自暴自棄的心,從頭來就從頭來吧,誰讓他們是野路子呢?

“舅舅們沒什麼大出息,大外甥只要不嫌棄,咱們保證把他當自家娃娃來疼。”

葉長安莞爾,“扶搖幫的老大,說出去多威風,他怎麼會嫌棄,他娘我還是個小混混那,難不成還不認我了麼。”

邢山聞言笑起來。

“邢大哥,朝堂如今要大舉練兵,是個再好不過的機會,出身過往都不必提,只要有能力的都能有大出息,兄弟們個個身手好,原是比許多人都強,不愁將來沒有出息的。”葉長安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說起來我將來要入兵營,也是要去練一練的,咱們到底不能跟正規軍比,身上這股子野性不除那是不成的,我還琢磨着將來建一支娘子軍,讓老鬼他媳婦上點心,多尋一些願意入兵的娘子。”

邢山還有什麼聽不懂的,她今日就是爲了勸誡他的,總抱着以前那點破事不放,眼眶子的確太淺了,邢山一心想讓兄弟們有出息,得失心不免太重,一時不能恢復到往日的風光,他自己心裡就過不去,這才讓自己讓兄弟們越發不平和,一切都是他自己所致。

人家小刀兄弟不是也沒話說嗎,他跟將軍夫人的關係不是更近,還是他們覺悟不夠啊。

邢山想通了,心裡頓時不憋屈了,這就預備着回去勸說幾個兄弟,“我知道了妹子,是我們給秦將軍添麻煩了,還請秦將軍不要同我們計較,該如何就如何,我們沒有怨言。”

解決了邢山兄弟一樁心事,葉長安就等着秦將軍回來,而沒想到秦將軍一回來就跟她報喜,說的是今日在宮門口,蔡崇嘉當衆請旨賜婚一事。

“我蔡兄弟這麼驚喜的嗎!”葉長安喜的不行,“快跟我說說,大家是不是都挺震驚的?”

秦未笑着坐下來,“別人我倒是沒瞧見,他老丈人是喜的話都不會說了,陛下這麼一賜婚,最長臉的就是他,這不到現在還沒脫身,大家都在給他賀喜那。”

蔡崇嘉平時悶葫蘆似的,關鍵時候還真提的起來,阿玥要是知道了,還不得高興的哭嗎。

“真好,我這麼聽着都高興,也難怪周將軍大喜,哎呀我兄弟就是長臉!”

“瞧把你高興的。”

能不高興嗎,近來家裡喜事多,再過幾個月,還能添兩個娃娃,到時候將軍府可就熱鬧了。

不過更叫他們高興的還在後面,將軍府裡隨後又來了貴客,小門房來報的時候,他們險些懷疑自己聽錯了。

葉長安疑問的眼神看着秦將軍,“姓燕的,會不會是燕柯?”

秦未勾了勾嘴角,“我看八成是的。”

兩人快速走出來,迫不及待想證實一下自己的猜想,只沒想到驚喜一個接一個,來的人不止有燕柯,竟然還有於伯。

葉長安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連秦未都感到很意外,原本以爲再也見不到的人,竟這樣突如其來的見着了,上天是不是對他們太好了些。

“於伯!真的是您啊,您都去哪了,我還以爲把您給弄丟了,難過了許久那!”葉長安激動的似要哭出來。

於伯說道:“將軍,夫人,洛陽城的時候是燕大人救下我,此後便一直在南朝。”

“這事怨我。”燕柯笑呵呵接道,“當日本想回頭去廷尉府帶走葉娘子,不想你已經逃了,倒是遇上了於伯,於是便將他帶去了南朝,之後一直沒能聯繫,是我的疏忽。”

燕柯這是客氣,實際沒能聯絡上如何能怨他,南朝與大周朝中間隔着高安,不論是燕柯還是於伯,都不好公然來往,再者戰亂不休,秦未與葉長安一直居無定所,也是近幾個月才安定下來。

如今高安戰敗,燕柯與於伯才得以順利北上長安城,只不管等了多久,能再見就是萬幸。

秦未拍着燕柯的肩膀,感激之情溢於言表,經歷過太多有去無回的離別,重逢對他而言異常珍貴,“既然來了長安城,不如就留下來,我朝正缺人才,你能來就是幫了我大忙。”

燕柯抱拳作揖,“某眼下舉目無親居無定所,來長安城可不就是投奔秦將軍的嗎,您不棄,我自當有所用。”

“如此大好。”秦未笑着把他帶進書房說話。

葉長安便一路跟於伯彙報大家近況,“於伯您來的巧,娃娃眼看着就要出生了,您能來實在再好不過,往後就住在家裡頤養天年,崇嘉也要娶媳婦了,對了,您一定還沒見到周將軍,就是褚將軍,連薛將軍也在那。”

於伯歡喜的要流淚,能見到將軍娶妻生子,也算沒白活這麼久,等將來見了陸將軍,他總算能交代了。

正說着,薛常聽見動靜打屋子裡出來,見了於伯亦激動不已,“是我六子啊於伯,您沒忘了我吧!”

薛常斷了一條腿,如今行走要靠柺杖,讓乍見他的於伯難受不已,“六子你……”

於伯再也沒忍住淚,老淚縱橫的讓人揪心,他過去抱住薛常,“能活着就好,能活着就好啊……”

他是跟陸將軍一道去的,於伯這輩子都沒想過還能再見他們任何一個人,薛常的出現,一下讓他想起了陸將軍,想起了當年跟着陸將軍的所有人。

二人在院子裡重逢的畫面讓所有看見的人都動容,葉長安在旁看的眼角溼潤,活着,重逢,一幕幕好似在做夢,她想,人生如果能等到這一刻,過往的一切磨難就都不必計較吧。

活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