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搞突襲

第二日晨朝,官家下了兩道旨意,一道任命徐方爲輔國將軍,一道下令全國募兵,由新任輔國將軍負責。

小皇帝封誰的官已經見怪不怪,募兵也在情理之中,畢竟連年打仗,人數只少不多是不成的,況且募兵條件很是不錯。

但這兩道旨背後的深意卻叫世家貴族不寒而慄,提拔一個地方家族的家主,對他們無疑是種威脅,而募兵亦是爲了壓制他們手中的兵權,有了這種開端,再下一步就要把他們趕出權力中心。

且小皇帝的動作不止這些,募兵,廣開舉薦之路,開設官吏考覈,甚至在寒門中設立初級考覈,合格的人可以破格晉升,不合格的無條件降級罷黜,那些憑藉出身位列官場的,很有可能就因此被罷官,如此如何能不恐慌。

晨朝後,桓家主氣洶洶的去尋趙呈稚,差點給人家把門踹碎,“我不能忍了,那幾個小雜碎是要騎上我們的頭啊,趙家主你就說要不要跟我一道造反,我就不信秦將軍不在,憑他們幾個小嘍囉能耐我們如何!”

趙呈稚不比他更氣嗎,讓他一說心裡更加煩躁無比,造反說的容易,那是要拼上身家性命的,成就罷了,不成就都要完蛋,而且他現在拿不準另外幾家的心思,如果到時候他趙家成了出頭的鳥,別家都跑了,那不是要虧大了。

“你不是怕了吧,有甚好怕的,大不了咱們再回關隴,我方纔探過鄭家主的口風了,他願意響應咱們,回頭再加上李家,全長安城的兵力也就集中在咱們幾家了吧,還怕他誰嗎?”

“你說鄭家願意響應?”

趙呈稚沉吟着,如果多一個鄭家勝算就大了許多,僅靠一個楊家是不足以與他們抗衡的。

“千真萬確的,你以爲鄭家就不恐慌嗎,只要咱們發動了,他們跟在屁股後面撿便宜的好事,不響應纔是傻子。”

趙呈稚臉上閃過陰霾,似乎是下定了決心一樣,“你且回去,我要琢磨一下如何行事。”

“成,你同意我就放心了,就等你的信。”

桓家主剛走就來了另一個不速之客,小侍來報的時候,趙呈稚很訝異,“你說是誰?”

“是之前的靖陽公夫人。”

“她來做甚?”趙呈稚不耐煩,提起靖陽公來他就氣不順,“把她打發走了,說我不在。”

一個死了男人的娘們兒,在家待着完了,出來風騷個什麼勁,也是有夠惹人嫌。

“她說是來助您一臂之力的。”

趙呈稚眉頭一挑,她能有什麼助力,“讓她進來吧。”

與此同時,宮中御膳房內,孫德才正揮舞着斧頭劈柴,託呂二口的面子,他進了御廚成了劈柴的下人,倒不是刻意跟他過不去,而是他只能幹這樣低等的活計,能安安穩穩的在宮裡待着,就已經是上下通融的結局。

拋去了彥卿的外皮,他又成了庶民孫德才,是活在最底層的最討人嫌的人,況且身無蠻力,劈柴都劈的不盡人意,常常要遭人白眼。

他身上出了汗,不是因爲累,而是因爲心懷有鬼,他此時身上藏着一包藥粉,是張知賢給他的,要他偷偷放在小皇帝的吃食中。

他雖然在御廚房,但是並不能輕易接近飯食,如果是打定主意破釜沉舟,冒險也並非不可以,但他還是害怕,儘管張知賢說出了他心底的不甘與委屈,某一瞬間他也的確動了心,可仍是忐忑至極。

呂二口說過以後會給他更好的安排,他不知道該不該信,因爲他之前懷抱着的希望已經快要磨光了,他覺得自己可能堅持不到那一天。

“孫德才,你把這些柴火送進去!”

有管事喊他,語氣裡仍舊夾雜着不耐,是那種想發作又不好發作的煩躁,他遵從的扔下斧頭,抱起一捆柴火往御廚房而去。

只是在走了沒多久以後,他聽見後頭傳來了刻意壓低聲音的咒罵,“要不是呂大人再三替他說好話,我早就把他趕出去了,什麼玩意連柴都劈不好,我看是讓長公主給掏空了身子,連個男人樣兒都沒了!”

孫德才心裡很不是滋味,原來他真的什麼也不是嗎,連劈柴都要看別人的面子,呂二口他沒有說空話,一直在背後幫他,可是爲什麼呢,他開始迷茫了,他以前真的做了許多討人嫌的事不是嗎,他們都該唾棄他纔是。

他抱緊了手裡的柴火,緊咬着嘴脣,逃避式的一路小跑,路過竈臺的時候,閉着眼將藏在身上的藥粉包丟了進去,而後放下柴火跑出去,心裡不由鬆了口氣。

直到此時,他才由衷的輕鬆了,暗示自己跟所有的陰謀詭計都無關,只是要不要通知一下呂二口呢?

葉長安正在府裡逗弄着宋小公子,跟前還有他那混帳舅舅,自從陌遙離開後,宋小公子的脾氣就不太好,每日都要吵鬧着找陌遙,經常連他舅舅的臉都不給,故而必須要動員府裡的其他人幫着哄。

文子欺如今就是一副認命臉,看破紅塵的老和尚一般,每天除了看娃娃就是吃飯睡覺,誰招惹也不生氣,他外甥哭鬧成這樣也不上火,哄不聽就坐一旁看他哭,直到宋小公子哭累了爲止。

葉長安都不忍心罵他了,她實在沒想到陌遙居然就這麼走了,而文大公子連個屁都沒放,更別提攔着了,本來以爲兩人終於苦盡甘來,熬過了這場劫難就能修成正果,這下好了,乾脆來個勞燕分飛,一家人都沒了脾氣。

她抱着哭岔氣的宋小公子,耐心哄着,“阿祺不哭了好不,陌遙姨姨會回來的,她只是病了,需要找個地方養病啊,等好了還要回來給阿祺開蒙那。”

“是,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啊,她可是親口跟我說的,所以阿祺要好好吃飯睡覺,等長到這麼高的時候,陌遙姨姨就回來了。”

宋小公子將信將疑的擦着眼淚,還偷偷往他舅舅那裡瞥了一眼,似要求證一般,只不過他舅舅可能比他還不信,沒有給他任何鼓勵與肯定的眼神。

宋小公子的臉又要垮下來,葉長安無奈的瞪了文子欺一眼,“阿祺別跟你舅舅學,他知道陌遙姨姨會回來,心裡一定在偷着笑,現在不說,是想着以後給阿祺驚喜的。”

葉長安好說歹說連蒙帶騙,好容易把宋小公子說聽了,然後讓阿玥抱下去睡覺,自己蹲在席子上身心疲憊,一想到肚子裡還有一個要等她照看,她就絕望的不想生了。

“我說花蚊子,知道你心裡難過,但在你大外甥跟前能不能儘量積極點,很影響娃娃將來的性情啊,你不是想培養一個多愁善感的外甥吧?再說了陌遙又沒說不回來,她受那麼大的創傷,不好面對你也是有的,你這時候不表現的熱情主動,人家可不得以爲你嫌棄了她,不走纔怪!”

不等她說完,文子欺擡起屁股就走人,葉長安氣的只想朝他丟鞋,心說就沒見過這麼不上道的,還不如以前那個惹人嫌的文子欺那!

他剛走,外頭小門房就來說府外有人來了,“夫人,是靖陽公夫人,說想到咱府上避一避。”

又是張知賢?

葉長安看看外頭的天,怕是閉坊時辰過了,她沒了靖陽公的庇護,身上就沒了特權,一旦閉坊,就沒有自由出入的身份權利,估計是回不去了纔來的。

秦將軍臨走前囑咐過,說不要放無關緊要的人進來,張知賢這種有不良前科的人尤其要防着,況且她也不想見。

“告訴她蔡大人還未歸,府上沒有領魚符的人,讓她去坊間尋個邸店暫住一晚,若是沒有錢就給她些,人就不要放進來了。”

“是,我明白了夫人。”

小門房得了葉長安的指示,去賬房領了一些銀錢,準備着去把張知賢打發走,只是他這一來一去的功夫,蔡崇嘉剛巧回來了,遇上了等在門房處的張知賢。

“蔡大人!”張知賢見門房遲遲不歸,琢磨着怕是葉長安不肯見她,於是毫不猶豫的拉住了要進門的蔡崇嘉。

“夫人注意些影響,此時不該家去嗎,來將軍府做甚?”

“蔡大人說的是,就是因爲閉坊時辰過了回不去,這纔想來府上避一避,您能不能替我通融一下?”

蔡崇嘉眉頭一皺,本能的不想與她有甚牽扯,況且她明知自己不能自由進出坊門,爲何不提早歸家,不定又憋着什麼事吧?

秦將軍不在,少些事端的好,估計葉老大指定也不想見,不然不會讓她在外頭等這許久,蔡崇嘉這麼琢磨着,便決定自己把她送出去。

“我帶你出去吧,府上不便留客,往後莫要再犯。”

“是是,我記住了。”

張知賢暗暗咬牙,本想把葉長安單獨騙出來,無奈將軍府看護的鐵桶一般,葉長安也不輕易出門,連個下手的機會都沒有。

不過能引出蔡崇嘉也好,除掉他,小皇帝就失了主心骨,也就折騰不出什麼來了,反正都是要除掉的,誰先誰後都一樣。

她跟趙呈稚商量好了,由她負責突破將軍府,趙呈稚會連夜發動,就不信大晚上的會有幫手能及時趕來,只要除掉了蔡崇嘉跟葉長安,宮裡的小皇帝再一死,長安城就算是易主了,秦將軍再厲害也回天乏術。

蔡崇嘉不置一詞的領着她往坊門而去,張知賢心懷有鬼的跟在後面,不時四下偷望。待到坊門處,蔡崇嘉跟坊卒交代兩句,坊卒這纔將門重開。

然而就在坊門開啓的時候,忽有弩箭憑空射來,兩個坊卒當場倒地身亡,緊接着四面八方猛地涌來許多府兵,朝着坊門突進。

蔡崇嘉暗道不好,再看張知賢已經沒了人影,他一時不知道該往哪裡躲,竟然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此時天已暗黑,小門房從府裡出來,大門剛打開,一支燃了火的羽箭就撲面而來,他連滾帶爬的堪堪躲避開,還沒反應過來出了何事,眼前就已經火光四起。

秦將軍臨走之前,府內外皆布好了人手,一旦有人來襲,基本可在第一時間作出防備,於是在更多的火箭投射來之前,就已經射殺了許多縱火之人。

但到底是有漏網的,府裡小範圍的起了火,驚動了正在吃飯的葉長安,她扔下筷子就跑了出來,一看院中情形便知大事不妙,然後大喊道:“大家都躲在房間裡別出來!”

一旦遇上這種事,她本能的就要衝上前,完全忘記了自己如今身子不便,而大家聽到她的吆喝,亦第一時間跑出來,衝在前頭的是文子欺跟賀添。

文子欺朝她喊道:“你出來做甚,滾回去待着,去看好濟安便是,外頭有我。”

葉長安頓住腳,心裡一樂,看來花蚊子還沒死透嘛,關鍵時候還挺帶勁,她現在確實有心無力,衝鋒陷陣就別想了,自保可能都難。

問題到底是誰這麼不要臉大晚上的來放火那!

“長安,蔡公子還沒回來,他會不會遇上什麼事了啊?”阿玥抱着宋小公子跑出來,一臉的擔憂。

“崇嘉沒回來?”

不應該啊,他一般不會在公廨耽擱太久,實在遲了也會派人回來說一聲,這麼晚了沒有消息不太正常吧?

葉長安猛地想起來張知賢,差點把她給忘了,不會他倆遇上了吧?

她前後一琢磨,就覺察到了張知賢的可疑,無緣無故的忽然來肯定沒好事,這事怕是跟她脫不了關係,“阿玥你先進屋去,蔡兄弟不會有事的,說不定是有公務耽擱了。”

剛把阿玥勸進去,外頭就響起了喊打喊殺的聲音,聽起來人頭還不少,葉長安心裡七上八下的,莫不是趙呈稚現在就動手了嗎,這也太措手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