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李家主這麼一攪和,氣氛陷入尷尬,秦未冷着臉,一副我很不高興,不要跟我搭話的表情。
大家不敢觸他眉頭,只好將注意力轉到徐方身上。
“徐家主遠道而來,解了潼關危機,實乃義舉。”長公主先說道,“若沒有徐家主慷慨相助,秦將軍定是異常艱難。”
徐方不在意的笑了笑,“秦將軍乃是爲我大周朝奮勇抗敵,恐怕誰見了都不能忍心袖手旁觀吧,何況若沒有秦將軍重創柔然,我們北方邊鎮也沒有安生日子過,略盡綿薄之力罷了,再者若非諸位家主最後關頭趕來支援,我等恐怕也難以支撐。”
這話簡直就是打了一衆人的臉,你們長安城裡的世家有臉面袖手旁觀,還不讓有良心的人出手相助嗎,完事了就會在這冷嘲熱諷各種試探,多大點肚量那!
對於邊鎮世家的勢力大小以及立場,長安城這邊並沒有完全掌控的能力,大周朝尚未安定,誰都有隨時倒戈,甚至自立門戶的可能,萬一像徐家這樣的家族不止一家呢,萬一都想着歸順秦未呢,豈非成了天大的隱患。
而長公主之所以暗中興風作浪,還不就是因爲忌憚秦將軍的緣故,不止楊家主動出兵支援,各家也都打着自家的算盤,尤其徐方主動來示好支援,更叫她心生不安,秦將軍如此得人心,她就更不好控制,所以纔想要用葉長安的事來牽制他罷了。
一旦證實葉長安是靖陽公的親女,秦未在朝中的影響力必定大打折扣,如此纔是長公主想看到的。
不過因爲他剛纔一番發作,大家心裡又再次不確定起來,畢竟有無血緣關係這種事不好信口胡說,不排除有靖陽公自己造勢的可能,且看後續如何吧。
長公主又道:“不知徐家主可有在長安城落戶的打算,此次論功行賞,徐家定是有大功的,而朝堂正是用人之際,徐家主不妨考慮一二。”
“長公主如此盛情,我等怎好推脫,不過落戶的事還要從長計議,畢竟咱們小門小戶的,沒見過長安城的大世面。”
這個徐方說話模棱兩可顛三倒四的,實在不好拿捏,長公主見問不出什麼來,只好暫時作罷,說了幾句論功行賞的場面話,這就各自散去。
大家散去之後,趙呈稚立刻板起臉來,“你非要裝神弄鬼的做甚,靖陽公就是張無用的爛牌,你非得把他弄出來生事,成效我沒見着,倒是秦將軍快要跟咱們離心離德了,你別偷雞不成蝕把米,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
長公主的臉色也不好看,儘管她有心罵他兩句目光短淺,但眼下也沒什麼能反駁的話,靖陽公若是沒有什麼力證,別說他們不信,秦未怕是先就要把她活吃了。
“再不想辦法牽制,長安城就快要姓秦了,難道你還有什麼好法子嗎?”長公主語氣不善,暗有嘲諷之意。
趙呈稚回擊,“我沒有好法子也比你瞎折騰強,總之我其他的不問,趕緊讓你那倒黴二哥消失,我看見他那成事不足的樣子就頭疼。”
長公主咬牙切齒,“你懂什麼,還未見成效罷了,今日若不是李家主多嘴,怎至於如此,等到他秦白淵沒有還嘴餘地的時候,你就會感謝我做的這一切了。”
趙呈稚再傻也知道惹毛了秦將軍沒有什麼好下場,何況他並不樂於見親女之事被證實,靖陽公若真成了秦將軍老丈人,對大家都沒有好處。
不管長公主如何胸有成竹,在趙呈稚眼裡,靖陽公就是個礙眼的廢物,不除掉他是萬不能甘心的。
將軍府中,葉長安聽蔡崇嘉說了阿玥去長公主府上的事後,當即暴跳如雷。
“於家那個什麼公子是欠抽嗎,這麼大的事忍個屁啊忍,要我立馬就找上門去揍他,替他捂着纔是給他臉,往後還不是越發有恃無恐,不行,我現在就要上門理論去!”
“葉老大你先莫着急。”蔡崇嘉勸她,“若是旁的什麼事,我大概也不會放他好過,但事關阿玥姑娘名聲,就算以後紙包不住火,也不好鬧得太難看,清者自清,何必同他一般計較,眼下於家心虧,纔好加以利用。”
葉長安不知曉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但在蔡崇嘉說要加以利用的時候,心裡莫名有幾分發毛,她忽然嘿嘿一笑,“蔡兄弟,是不是對阿玥姑娘這事特氣憤那,還知道替人家着想,你看你比我還周到啊。”
蔡崇嘉也是對她變臉之快感到無語,明明是在勸她不要衝動,怎麼忽然就轉嫁到他身上來的,他握拳輕咳,不大自然的別開眼,“是我沒照看好阿玥姑娘,理所應當要替她着想,總之葉老大莫要逞一時之氣,就算要給於家公子以教訓,也得教訓的徹底些,皮肉之苦總是能夠輕易承受的。”
葉長安一怔,什麼叫教訓的徹底些,怎麼聽起來怪嚇人的呢,打到生不如死還不夠嗎,難不成還要廢了他命根子?
這大概就是她能想到的最慘烈的教訓了,實在搞不懂蔡崇嘉心中所想,反正不管如何,只要那什麼於公子沒有好下場,她也就放心了。
雖然被蔡崇嘉勸下,葉長安心裡的火依舊發散不得,一邊想去長公主府上理論,一邊想去於家揍人,幸而秦將軍及時回來,她才找到了能一吐不快的人。
“秦將軍你回來的正好,實在是太氣人了,我必須得跟你說說。”於是她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聽來的一股腦吐露給他,“要不是蔡兄弟攔着,我這會已經去於家算賬了,還能不能要點臉了,光天化日就來招惹我們阿玥,還有長公主也是奇怪,當什麼好人,我看就是她故意安排的,她設宴就罷了,請男子去摻合什麼,秦將軍你說是不是!”
秦未聽了半天,總算聽到一句有用的,長公主連番下套,無非都是針對他來的,拉攏周行,控制他替她賣命,這些都在他意料中,好在蔡崇嘉還算拿得住,甚至還回擊一招,並且順利籌集了援軍。
他順着她的後背,幫她消氣,“確實很氣人,要不今兒晚上咱倆打上門去,能砍幾刀算幾刀,砍死了算我的,砍不死就算你的,如何?”
葉長安一愣,噗嗤笑出來,“秦將軍你就氣我吧。”
秦將軍這一句比別人一百句都好使,葉長安當然不能提刀去砍人,既然不能砍人,就只能暫且吞下這口氣。
秦未換衣淨手後,叫人送來了晚飯,拉着她一起坐下來吃,“有什麼事先吃過飯再說,往日只見你着急吃飯,今日莫不是氣飽了?”
氣肯定是氣不飽的,葉長安一坐在飯桌前就餓了,於是只好暫時放棄生氣,在秦將軍的注視下,大快朵頤起來。
秦未只要看她吃飯的樣子,什麼煩心事都沒了,想着人生在世當以此爲樂,什麼事情都得靠邊站,事情總能解決,但只有她纔是需要惜心維護的。
惹他媳婦生氣這事他一樁樁一件件都記在心裡,眼下不能去砍人,遲早有一天能的。
“秦將軍我問你。”吃過飯她問他,“你可聽說了靖陽公認我是親女的事?我就納悶了,他是黔驢技窮沒咒唸了嗎,要認早認啊,我還能落兩天公主當,現在他出什麼幺蛾子啊,明擺着是來巴結你的,我纔不能讓他如願,今日我就把他送的東西都丟回去了。”
秦未發現她除了有點衝動,看事情還是非常到位的,對於她生父的身份,她大概也會考慮,儘管他什麼也沒跟她提過,但傻姑娘心裡很明白,靖陽公認她做親女這事,她至少有一半是相信了。
在有一半可能是真的情況下,她選擇的立場卻是爲他,如果對他無利,她會果斷的拒絕,甚至會毫不猶豫的跟靖陽公爲敵,也證明她心裡拎的很清楚,不會爲這件事所困擾。
這讓秦未感動又欣慰,原本他不提此事,是怕她心裡承受不了,或者會影響她的某些決斷,更怕她感情用事,畢竟在常樂縣的時候,他親眼見到她爲了那個名義上的父親拼命。
丫頭心裡對感情十分看重,一旦確認了靖陽公的身份並且接受,一定會被他利用,秦未可不認爲靖陽公是抱着認親彌補的心態來獻殷勤的。
“你做的很對,靖陽公的渾水,你儘量遠着點就是。”秦未輕攬着她的肩頭,輕輕捏着她的手指,開口,“長安,如果將來不得不與他敵對,你……會恨我嗎?”
葉長安輕斂眼瞼,這大概是秦將軍第一次跟她提這個話題,但現在再看,她似乎已經沒有那麼在意這件事的始末了,是誰都不重要,因爲她現在有了秦將軍。
“秦將軍,我已經沒有親人了,現在唯一的親人就是你,你做什麼我都不會恨你,當然,拋棄我的話另談。”
秦未彎了彎嘴角,憐惜的把她擁緊,一直以來他都十分糾結,要不要跟她說有關她身世的事情,或者說是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契機,然而走到今天他發現,說與不說已經沒有太大意義。
這件事情本身,對她而言就是另一重遺憾,他現在並不想給她遺憾。
“長安,我打算設一場喜宴,請大家來喝咱們的喜酒,不走俗禮就算是正式昭告天下,你看如何?”
葉長安眼神一亮,沒想到秦將軍跟她想到一起去了,“可是現在時機好嗎?大家都在傳我是靖陽公的親女,你現在昭告天下,豈非麻煩一樁?”
“我跟你成親,關別人什麼事,難道說因爲麻煩,你還不嫁了?”
“嫁嫁!”她隨即又搖頭,“呸,我不是已經嫁了嗎,我還不是怕你被人詬病,萬一都以爲你迫不及待要跟靖陽公認親,那又何苦,反正喜宴哪天都可以啊。”
“你看我像是會在意那些的人嗎?”秦未揉揉她的腦袋,“你就安心籌備便是,想請誰就請誰,別顧忌旁的,有麻煩還有我頂着,你怕甚。”
秦未想的是喜宴當然越早越好,她名正言順的成了秦夫人,纔好順理成章的給他生娃娃,更省的別人惦記她。
葉長安撲在秦將軍肩頭,“秦將軍你真太好了,就聽你的,其他的都可以減省,唯獨喝喜酒是必須要的,還有應桐他倆,過兩日也得替他們籌備,哎呀咱們家喜事多啊!”
“說實話,喝酒纔是你最想的吧?”
“嘿嘿……叫你看出來了啊。”
“不準。”秦未斬釘截鐵的拒絕,然後把她扛起來扔到牀上,“在得到我允許之前,滴酒不許沾。”
“……爲什麼呀,秦將軍你現在好不講理呀!我自己的喜酒爲什麼不能喝啊啊啊……”
葉長安還試圖反抗,卻整個人被秦將軍鎖住,“反抗無效,我說不能就不能。”
她頓時如遭雷劈,感覺秦將軍一定不喜歡她了,“啊啊啊……嗚嗚……我要悔婚……”
“想悔婚?”秦未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你悔一個我看看。”
葉長安:“……”
完蛋了,她一定是上了賊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