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被文子欺一攪和,驚慌的驚慌,逃命的逃命,一時亂的不成樣子,葉長安跟陌遙他們方能趁亂進宮,方纔他們被攔着不給進,不知曉文子欺進去後到底發生了什麼,皆心急如焚。
而宮外的守軍其實原本並沒有要逼進宮裡的打算,都是文子欺用來糊弄人的,反而是在文子欺闖宮,曲玉被殺後,宮外的守軍這才預感到不對,於是率軍進宮救駕。
“子欺居然殺掉了曲玉。”陌遙聽到宮人們散出來的消息,心裡不安至極,“這可壞了,萬一他要是把官家也給殺了,咱們可能就真的走不掉了。”
“曲玉是誰?”葉長安問道。
“是當年懷朔公府裡的謀士。”
原來是懷朔公的狗腿子,那不用問,燒文府肯定是狗頭軍師的主意,文子欺殺了他不正是出了口氣嗎。
“反正咱們已經出不去了,花蚊子能報了仇也好,省的他心裡憋屈。”葉長安一邊跟邢山商量,“你看,咱要不乾脆把皇宮也點了算了,就算咱逃不出去,把洛陽城老窩燒了,膈應一下高安也算是大快人心。”
“燒宮城?”邢山驚訝,“妹子,你可知史上燒宮城的都是什麼人嘛,你這是要載入史冊啊!”
“就興他們燒文府,還不興我們燒宮城嗎?”
陌遙道:“還是先找到子欺再說,如果官家還活着,或許能脅迫他出城。”
脅迫官家出城大概是眼下最好的辦法了,陌遙抱有一線希望的找尋文子欺,然而在看見曲玉的屍體以及緊閉的殿門時,心一下就涼了。
“子欺!”陌遙用力推開殿門,一眼就看見了寶座上官家的屍體,以及跪在地上的文子欺,“子欺你沒事吧?”
文子欺紋絲不動的跪在地上,一聲不吭。
“這可徹底完蛋了。”葉長安看見官家屍體後,當機立斷,“邢山兄弟,快跟我找找殿裡有沒有煤油什麼的,這把火必須要放。”
邢山只好照辦,幸而大殿中有蠟燭油燈等物,放把火不成問題,但真的要燒嗎,他心裡十分忐忑。
恰在此時,外頭傳來守軍的吼聲,“大家快去搜!擅入宮城者一個不留,務必確保官家安危!”
“不好,他們找過來了!”葉長安焦急道,“陌遙娘子快帶花蚊子找個安全的地方藏起來,我要放火了。”
“妹子,沒有趁手的傢伙,這火一時半會燒不起來啊,大殿裡哪有什麼地方可躲,咱豈不是要把自己燒死在這裡嗎?”
文子欺忽然從地上站起來,沙啞着說了一句,“都跟我來,我知道哪裡能出宮。”
“花蚊子,你可終於活過來了!”葉長安激動不已,“快,邢山,不管燒不燒得起來,先點了再說!”
她收集了大殿中所有用來燃燈的煤油,拽下易燃的縵簾,全部堆放在大殿門外,然後毫不猶豫的把火種仍在上頭,由於煤油的作用,小範圍的火瞬間燃燒起來,沒多久便蔓延了整個殿門。
文子欺領他們走的是大殿裡的密道,這大概是皇帝專用逃生通道,知道的人不會超過五個,別管文子欺是怎麼知道的,反正得到了大家非常一致的崇拜。
“花蚊子,你到底沒白在宮裡混啊,這樣的密道都知道,太牛了!”
在葉長安的概念中,宮裡的密道都應該是那種可以通天的,怎麼說這一路走出去,那也該出了洛陽城吧,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這麼容易就出城了,早知道如此,還拼個什麼勁。
“先別高興的太早。”文子欺一盆冷水澆下來,“密道通向哪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宮中的密道沒有一條是能出宮的。”
“……”
不能出宮的密道挖來幹嘛,躲貓貓玩嗎?宮裡的貴人們還有這等癖好?
因爲文子欺的這句話,大家的心重回谷底,皆做好了出去可能就會遇上守兵的準備。
宮中的密道雖然不能出城,但環境都不錯,一路都有夜明珠照明,並且有無數條岔道,文子欺憑感覺選擇,越走心裡越沒底。
岔道多的好處是追兵難以在第一時間判斷他們走的是哪一條,不好的地方就在於,他們自己也不知道走的是哪裡,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出去,誰也不確定會遇上什麼。
終於在走到盡頭的時候,他們不得不面臨要出去的現實,密道出口是在上頭的,看來他們是走到了某個大殿的地下,文子欺在前面謹慎的打開出口,大家皆屏氣凝神。
出口打開的一瞬間,葉長安聞到了一絲熟悉的味道,以及某種生物吐氣的哼哧聲。
“這是馬棚?”
葉長安噎住,心說誰這麼愛開玩笑,居然把密道出口放在馬棚,是爲了方便騎馬逃跑嗎?
四人陸續出來,看看周圍,確實是個馬棚,因爲馬棚比較偏僻,故而暫時沒發現有人搜到這裡,而且葉長安還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六順。
這得是幾輩子修來的緣分那,葉長安咂嘴,還當以後再也見不着它了,畢竟身爲一個沒有什麼用處的馬,讓人宰了是遲早的事,誰知道它還能在宮裡的馬棚混的如魚得水,看體型保持的也不錯,一點都沒餓瘦。
葉長安過去解開六順的繮繩,決定這次帶它逃命,“大家都挑一匹馬,這裡我熟,我知道怎麼出宮。”
六順見了老主人,倒是沒認生,還很給面子的哼哧了一聲,葉長安順着它越來越光滑的毛,“六順那,你可給我長點臉,這次逃命就靠你了。”
“妹子,你挑匹像樣點的馬逃命呀,這肥豬似的玩意能不能跑得動那!”邢山擔憂道。
“老夥計了,跑不動也不能把它丟在這裡,沒事,別看它肥,關鍵時候會發瘋。”
葉長安夾了夾馬腹,很好,六順給面子的跑了起來,四人一人一騎,暗夜中,迅速的往宮門處跑。
宮城大殿方向,遠遠看去居然也火光四起,應該是葉長安那把火起了勢,宮裡亦是亂糟糟的,到處都是搜捕他們的人。
六順這個人來瘋,大概是許久沒有機會出來放風,乍然得了自由,跑的無比歡快,還不時要哼哧兩聲,生怕別人不知道它出來了,這還不算,專挑熱鬧的地方跑,要不是葉長安拽着,它估計得跑去大殿烤烤火。
“妹子,你靠不靠譜啊?”邢山替她捏把汗,“你確定咱不是去自投羅網嗎?”
六順的不安分終於引來了搜捕的兵,本來要出宮就不容易,還想着能儘量不引起注意,哪怕到了宮門再拼一把也好,誰知道離宮門還老遠就露了。
果然坑人還得數六順。
葉長安有點拿不住它,情急之中,她狠狠拽着繮繩強行掉轉馬頭,豈料這一下又刺激了六順,常樂縣中發瘋撞牆的六順又回來了,前蹄一揚,只差把她甩下去,緊接着長嘯一聲,瘋了似的飛跑起來。
“來人吶,他們在那!”
不用指,六順自投羅網的朝着人家飛奔而去,把搜捕兵都嚇懵了,這些人是強盜土匪嗎,完全有恃無恐啊!
六順這樣發瘋,跟着它的馬也一起瘋,四人四騎就如同失了準頭的離弦箭,直朝着人羣中橫插進去。
搜捕兵被撞了個人仰馬翻,自然是攔他們不住,但也沒放任他們跑,緊接着都跟在後面追殺起來。
洛陽城中同樣亂成一片,從天黑亂到天亮,文府的火還在燒,宮城的火也沒停歇,整個洛陽城都瀰漫着一股焦糊味。
公孫直帶兵終於殺進城,只是苦於找不到葉長安,情急之下只好連番發送暗號,希望她能看見找過來。眼下的洛陽城已經不再是他們眷戀的那個地方,焦躁,雜亂,頹敗,到處都是即將腐朽的味道,儘管痛心不已,但公孫直要做的仍舊是不斷破壞它,把它推向更加不復的深淵。
天將亮的時候,有越來越多的百姓涌上街頭,他們驚慌,無措,不知道剛剛安定下來的洛陽城,爲什麼又會在一夜之間變成人間地獄。
不知又是誰喊了一句:“官家死了,大魏朝滅亡了!”
而後就是更加難以控制的暴動,驚慌逃命的百姓,羣龍無首不知何去何從的守軍,還有時不時就會燒起來的某座建築,分不清誰是誰。
就在一片兵荒馬亂中,公孫直晃然看見了一匹打人羣中飛奔而來的馬,馬速之快叫人瞠目結舌,騎馬的人正是叫他望眼欲穿的將軍夫人,他有心攔上一攔,無奈他掂量着身板可能沒有牆硬,只好識時務的讓開道,再然後,這匹馬就直向着一面牆撞去。
他發誓,他真的不是見死不救……
瘋六順在腦袋撞牆後,終於清醒了幾分,不跑了也不嚎了,晃晃悠悠原地轉了三圈,然後身子一歪,直愣愣往地上倒。
葉長安從馬背上跳下來,七暈八素的站住腳,感覺自己回到了人間。
“葉將軍……你還好吧?”公孫直上前來,不確定的看着她,“您怎麼還往牆上撞那?”
“廢話!那是我要撞嗎?”葉長安踹了六順兩腳,這貨死豬一樣哼哧兩聲,沒有起來的意思,“找人把它拖起來,讓兄弟們快撤,洛陽城不能留了。”
公孫直捂着小心肝,心說不是將軍夫人瘋了就好,“葉將軍,皇帝是真死了嗎,我聽大家都在傳,莫不是真的?”
“是真的沒錯,花蚊子殺了皇帝,我們放火燒了皇宮,然後消息是我故意傳的,爲的就是製造全城混亂,所以,還有問題嗎?”
公孫直乾笑兩聲,那還等什麼,跑吧,將軍夫人幹下了這等驚天偉業,再不跑,那還等着被高安的人抓走當祭祀品嗎!
於是趁着混亂,公孫直葉長安率領所有人撤出了洛陽城,一路往西北方向而去,繞道潼關,走的是河北郡,如此,只是爲了避免跟高安大軍遇上。
殊不知前來迎接他們的隋衍,爲了儘可能快點進洛陽,冒險越過潼關直往洛陽城而去,儘管他們快馬加鞭趕在了高安前面,卻是剛好跟葉長安他們走岔了。
而心急回去見秦將軍的葉長安,則甩下衆人,一個人騎快馬趕去潼關,她此時並不知道高安已經退軍,一心念着秦未安危,冒着跑死馬當危險,日夜兼程五日後,終於抵達潼關交戰之地。
此時大軍已經陸續撤回長安城,只留下了高熱昏迷的秦將軍以及一小隊護衛軍,除了要留下來等葉長安的消息外,更因爲秦將軍病重走不得。
從高安撤軍後,秦將軍就倒下了,於是周行做主留下一部分人看守,他比誰都心急葉長安能快點回來,因爲只要她一來,無論如何都能讓秦將軍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