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大雨,葉長安跟徐應桐窩在俞記裡喝茶,有一搭沒一搭聊着。
“賀公子最近都沒有消息唉,他不在倒是怪無聊的。”葉長安忽然提起賀添來。
徐應桐撇撇嘴,本能的想編排他兩句,卻又不知道爲什麼沒說出來,只哼了一聲,“他不在清靜。”
葉長安笑,沒有戳穿她,賀添上次說大話要去京將營,到底沒去成,大概是賀家人知道後從中作梗,於是便退而求其次去了文子欺那裡,也不知道他爲什麼這麼想不開,非要去大對頭眼皮子底下受罪。
可能是經歷了事之後受了刺激,也可能就是想給徐應桐證明一下自己不是廢物,上次兩人酒後亂性,徐應桐足足一個月沒理他。
“徐娘子,你跟賀公子那天……到底熟沒熟啊?”
“啊……”一提起來,徐應桐就捂臉不想見人,“我,我也不知道,總之我就是不想見他,他他……太不要臉了,我巴不得他死了纔好!”
葉長安撲哧一笑,“哎呀,賀公子真可憐啊,去了花蚊子手底下,不知道要去幾層皮那。”
徐應桐臉埋在胳膊裡,好半天才平靜了某種難以言說的心情,分不清是羞赧還是氣憤,“好啦好啦,我們還是來說說你跟秦將軍吧,長安你好厲害,不聲不響的就把秦將軍給收了,太讓人意外了,你可得羨慕死我們啊!”
“小意思,秦將軍哪有那麼嚇人。”葉長安嘴角掩飾不住的得瑟,說起秦將軍來,她又想見他了,只可惜最近秦將軍忙,整日不見人。
“不過長安,南朝起兵,秦將軍很可能要出征了,你要怎麼辦呢,要換成是我,一定難過死了。”
秦將軍要出征,她都是從別人嘴裡聽的,那傢伙一個字都沒跟她提過,分明是沒把她當自己人,哼!
“我啊,死乞白賴跟他去唄。”葉長安託着臉,其實心裡沒有底。
“你要去戰場啊,那怎麼能呢,沒有官家的允許,你根本不能進兵營啊。”
是啊,秦將軍一定也是這樣回絕她。
“還有啊長安,我這樣說不知道對不對,我覺得官家最近好像特別關注我們,還誇你把她們教的好,說什麼要你練兵之類的,你說是不是想故意拖住你,然後用你牽制秦將軍呢?”
葉長安不大考慮這種事,被徐應桐這樣一說,也覺得像是這麼回事,可是官家爲什麼要牽制秦將軍那,難道說秦將軍他有什麼異心嗎?
晚上見到秦將軍後,葉長安賴在書房不走,他在案上看書,她就在對面看他,看的秦將軍心浮氣躁。
秦未放下書,看她,“明日仔細又起不來,你不是要早起晨練嗎?”
“下雨晨什麼練,再說了你不是也沒睡嗎,你不睡我睡不着。”
秦未無奈,“你想說什麼。”
她趴在桌子上,“下雨無聊啊,通常一下雨我就睡不着,不如秦將軍陪我睡啊。”
“我這裡牀小,你不怕擠可以睡。”
“這麼好說話?”葉長安狐疑,按照他的風格,一準兒要裝正經然後把她攆出去,肯定有虧心事!
秦未是摸清了她的毛病,越不讓越蹬鼻子上臉,得比她更不要臉纔好使。
“不睡我一點意見也沒有,你自己看着辦。”
“睡!”葉長安二話不說就撲到書房的小牀上,撲了一臉秦將軍的味道。
秦未重新端起書來,完全沒有要陪的意思,果然秦將軍每次說要陪*睡都是騙人的。
“秦將軍,上次我去過南朝會館,差點就讓人抓住,我聽見南朝跟柔然要有圖謀,還有官家最近要我練兵,我不想去了,還有……”
“你不能去戰場。”秦未扔下書,嚴肅的說道,“你留在洛陽城不要任性,等我回來,若是讓我知道你再惹亂子,我回來定不饒你。”
這姑娘實在不讓他省心,居然跑到南朝會館去聽消息,還差點讓人家抓住,這是知道他要離開洛陽城,故意說了讓他放心不下,但是再放心不下也不能帶她去。
秦未從桌案邊起身走過來坐下,拎着她的衣領,把她的腦袋從被子裡揪出來,“別耍小孩子脾氣,我此次是有要事必須要去,不是被誰逼迫的,跟上次不一樣,要說戰場都有危險,我不能跟你保證一定不受傷,但我一定會回來,信我嗎?”
真是什麼招都對他不好使,葉長安趴在牀上,泄氣的撐起腦袋看他,“去幾天?”
秦未失笑,“去兩天好不好?”
“一天。”
“好,一天就一天。”
“嘿嘿。”葉長安高興了,蹭的坐起來,一下撲到他身上,“去一天可以,不過秦將軍得答應我,去之前都要陪我睡。”
“就還得賣身才能答應是吧。”秦未往她腰上掐了一把,“你怎麼那麼不吃虧呢。”
葉長安被他掐到了癢癢肉,笑的人仰馬翻,自己倒黴還不忘了使壞,勾住他的脖子,連帶着秦將軍一塊陷在牀鋪上,不堪重負的小木牀抗議的尖叫一聲,嚇的兩人齊齊僵住,就怕小牀這時候撂挑子。
僵持了一會,葉長安噗嗤一聲,笑的不能自已,“秦將軍,這牀不會是你幼年時候用的吧,也忒可憐了些。”
秦未戳她腦袋,“回頭搭個石頭牀才禁得住你這樣鬧,還不給我老實些。”
可憐秦將軍清靜了快三十年,屬於他的地盤從來都是一板一眼,何時有人敢這樣放肆,如今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遇上了後半輩子的剋星,大概此生都跟清靜無緣了。
“你好不講理,明明是你先掐我的。”
“我不講理了,你待如何?”
葉長安不懷好意的邪笑,正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然而手還沒伸出去就讓人家一把抓住,腦袋被他收進懷裡,秦將軍施展他的人肉鎖功夫,把她收的上不得天下不得地。
“睡覺。”
秦將軍的命令不容置喙,強迫她安靜下來,她窩在他懷裡手暖腳暖,愜意的像只貓。
“秦將軍,花蚊子會去嗎?”
她到底還是不放心,如果文子欺能陪他去,她也能放心不少。
秦未安撫的順着她的頭,“你好好睡,明日再告訴你。”
葉長安乖乖睡到自然醒,沒有如願以償聽到文子欺會隨軍的消息,倒是聽到了他被禁足的消息。
在水患之後,淮水沿岸的百姓都一股腦兒北上避災,南朝趁機發兵是在意料之中,南朝由周行領兵,大魏朝則派秦未迎戰。
文子欺在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就自發的收拾行囊準備隨軍,因爲這在他看來是理所應當的,他不需要官家給他名正言順的身份,沒有身份誰也不能小瞧他,秦未是老大,他就是老二。
可是他忘了還有個手眼通天的爹,深知文子欺的尿性,先下手爲強的把他關在家裡,棒打鴛鴦似的不讓他有逃走的機會,斷了他的一切念想。
於是文大公子就開啓了每日的嚎叫模式,門板拍的震天響,勢要把牢底坐穿。
“文老頭你有點兒覺悟行不行!事關我大魏朝安危,百姓安寧,我文大副將一出手,憑他十個八個的周行都不在話下,這是多麼長臉的事啊,你怎麼就轉不過彎來那!”
“公子,老爺他去公廨了,您要不等他回來再喊?”過來送茶水的侍女提醒他。
“不在家啊,早說啊。”文子欺嚷的口乾舌燥,他端詳進來的丫頭,賊兮兮的朝人家笑,“你叫阿鳶是吧,越長越好看了,過來跟你說兩句悄悄話,你回頭轉給我阿姊。”
“公子,您是想趁機偷鑰匙吧,別費勁了,鑰匙給您。”
阿鳶把鑰匙遞給他,文子欺傻眼,“現在咱家裡的姑娘們都這麼精明嗎,太嚇人了啊!”
阿鳶撲哧笑出聲,“不是我精明,是姑爺吩咐我的,他說反正也關不住您,不如放您出去,讓您去官家那裡請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隨軍,要是請不下來,那就不要再反抗了,偷跑這種事不會再有,他會親自去城門口抓您。”
文子欺一拍大腿,“還得是我姊夫啊,太有覺悟了!”他一把拿過鑰匙,“好阿鳶,我記住你了,回頭給你買胭脂。”
文子欺得了宋尹的裡應外合,欺上瞞下的偷跑進宮中,準備使出自己不要臉的必殺技來說服官家舅舅,等有了名正言順的身份,看文老頭還不同意!
“是子欺來了,稀客啊。”官家扔下手頭的公務,笑看他,“你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又想求什麼?”
文子欺假模假樣的行完了禮,盯着官家誇張道:“哎呀!陛下舅舅您最近容顏煥發啊,怎麼這樣年輕了那,保養秘訣也告我唄。”
“胡說八道。”官家笑嗔道,“有屁快放!”
“嘿嘿,陛下舅舅,子欺是來請求隨軍的,您賜我個威風點的名號,也讓我風光一回行不?”
“你要隨軍?文公同意嗎?”
“您提他做甚,我又不是沒上過戰場,他哪回攔着了,他向來是大公無私,還能不同意嗎?”
官家斜睨他,“真同意了?孤可是知道文公的脾氣,恐怕不大樂意你隨軍吧,你可別叫孤裡外不是人。”
文子欺心虛,心說難道他爹提前跟官家吹過耳風了?
“哪能呢,我爹他通情達理着呢,任何時候都不會扯我後腿,都是爲國爲民的好事,肯定同意。”
“孤可得提醒你,上次若不是文公最後關頭把你托住,你這小命可就難說了,再說大長公主也心疼你,孤每次都落埋冤,你就消停些留在洛陽,秦未一個人去夠使。”
“上次?什麼上次?”文子欺好像意識到什麼,一時有些不敢置信。
“還有哪個上次,你自己好好想想,這次孤不上你當,假若文公不來親口跟孤說他同意了,孤是不會同意你隨軍的。”
文子欺如遭雷劈,怔怔的說不出話來,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從宮裡出來的,他怎麼也不能想到是他爹攔住他去支援白淵的,他當時身上受了傷,白淵沒有讓他第一時間衝在前頭,說可能會需要他支援,但等來的卻是援軍已到,不需要他去的消息。
原來所謂的援軍都是他文公胡說八道,就只是爲了不讓他自己的兒子去送死,可是他想過白淵嗎,想過跟白淵一起犧牲的那些將士嗎!假如白淵沒能逃過這一劫,他文子欺還有臉活在這世上嗎!
呵呵……文子欺怒極而笑,沒頭沒腦的衝進尚書檯,打算跟他爹對峙,他倒要看看世人眼中大公無私的文顯公,到底披了多厚的人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