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0【裡快哉風】(一十四)

大梁文明元年,二月十九。

歷經整整十二天的強攻,西吳中路軍攻破盧龍寨,成功完成對虎城的戰略包圍。

二月二十一日,吳軍攻佔刀口寨,至此中線戰場只剩下一個憑藉地形優勢堅守的雞鳴寨。

接連的兩場勝利穩住了軍心,最大程度抵消北線戰場失利帶來的負面影響。

與此同時,張青柏統領的南路軍終於拿下勇毅寨,大梁定西軍退守軍城,雙方展開更加慘烈的攻城戰。

北線謝林部六萬大軍退回貝苕江以西,在溪山寨附近駐守等待下一步命令。

大體而言,吳軍在三線戰場上依然佔據優勢,若非穀梁親自領兵殲滅北路軍的主力騎兵,局勢將會更加艱難。對於吳軍而言,現在只是勝勢稍有下降,主動權仍舊掌握在自己手中。

聖駕行營之內,一衆文臣武勳正在激烈地爭論之中。

“……樑軍可以等,但是我軍不能等,因爲對方面對的後勤壓力較小,而且樑國京軍正在趕來的途中,反觀我朝面臨的後勤壓力極大,三線大軍每天都要消耗大量的糧草。目前後方還能支撐,那是因爲陛下早在一年前便開始準備這一仗,可是又能堅持多久?”

說話的人是平章政事呂定林,一位年過五旬的老臣。

西吳的官制與樑周兩國不同,並非承襲前魏的體制,可以從中看出歷朝歷代的影子,因而顯得雜亂臃腫。文官這邊以中書省爲首,設中書令、右丞相、平章政事、參知政事、參議中書省事等職務,協助皇帝處理國家政務。

又有類似於樑國翰林院的儲政院,乃是文官們進入中書省的必經之路。

呂定林資歷很老,也是隨駕而來的重臣之一,此刻一番擲地有聲的論述,讓堂內武將們的臉色都不太好看,卻又不好隨意駁斥。

這樣的爭論已經持續數日,根源在於樑國左軍機穀梁在取得北線之戰的勝利後,並未立刻渡江進逼謝林統率的北路軍。原本按照宣武帝和鎮北大將軍周德威的分析,穀梁極有可能調動虎城守軍北上,繼而合圍己方的北路軍。

爲了維持住北線戰局,宣武帝已經派遣安陽龍騎繞道秘密北上,倘若穀梁真敢動手,

這支聞名天下的重裝騎兵可以輕易碾壓長弓步卒的陣型,說不定有可能取得更大的勝果,那便是生擒或者殺死谷樑,這足以徹底擊潰樑國邊軍的士氣。

從戰場態勢來看,穀梁下一步選擇在北線發起反攻極有可能,故而宣武帝在派出安陽龍騎之後,下令加強中線攻勢接連攻佔盧龍寨和刀口寨,做好了主力東進強攻古平軍鎮的準備。

問題出在北線戰場一片靜默,樑國長弓軍依然待在軍城之內,穀梁則不知去向。

北線沒有動靜,這意味着穀梁有可能已經率領援兵返回中線,古平軍鎮的防禦進一步加強。

如此規模的國戰之中,雙方都在猜測彼此的戰略意圖,定力的比拼變得尤其重要,因此絕大多數武勳都不贊同輕易冒進,中線採取步步緊逼的方略更加穩妥。

然而樑軍的堅守讓戰線的推進變得非常困難,光是拿下兩座軍寨就花了將近二十天的時間,擋在前方的雞鳴寨更是一塊足以崩掉己方牙齒的硬骨頭,又要花多少時間拿下?更不必說虎城始終矗立在北方,東面還有樑國的金水大營和古平軍鎮互爲犄角。

面對呂定林的質問,最終還是大都統寧王高程開口應道:“呂大人,我軍在中線戰場處於絕對的優勢,這個時候穩健勝於一切。在本王看來,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攻下雞鳴寨,徹底肅清樑軍在高陽平原上的釘子。”

呂定林問道:“攻下雞鳴寨之後呢?”

高程斟酌道:“中路軍兵分三路,一者震懾虎城守軍,二者進逼金水大營,主力則進攻古平軍鎮。其實只要拿下古平軍鎮,中線戰場便已取得決定性的勝利,因爲樑國靈州的西面門戶洞開,對方根本擋不住我軍進入靈州境內。”

他稍稍停頓,看了一眼面色平靜的宣武帝,小心翼翼地道:“屆時虎城守軍不得不出來,我軍便可以集結重兵應對,勝之便可奠定大局。”

雖說他這個大都統並非真如普通人認爲的手握大權,但他浸淫軍事多年,這番分析倒也算得上合情合理。

呂定林卻皺眉道:“王爺此論自然穩妥,然而下官擔憂的是糧草跟不上。如今後方承擔的壓力極大,如果短時間內無法取得勝果安撫民心,國內恐怕會生出大亂子!”

高程面色微微一窒。

戰爭從來不是兒戲,更何況是這般舉國之力的大戰。對於吳國朝廷而言,三個月內拿下樑國靈州的廣袤地域,才能給國內官民一個交代,百姓們也能接受勒緊褲腰帶支援前線的現實。如若不然,呂定林的擔憂肯定會成爲現實。

其實開戰至今,後方已經出現不少質疑的聲音。

大部分人看不到樑國蒸蒸日上的態勢,也弄不清楚樑吳之間越來越大的差距,他們並不明白皇帝陛下爲何要發動這場戰爭。雖然眼下還沒有釀成大規模的聲浪,可是諸如窮兵黷武勞民傷財之類的論調已然漸次出現。

堂內諸公面色肅穆,鎮北大將軍周德威緩緩道:“其實戰局已經逐漸明朗。”

此言一出,衆人無不眼神一亮,連宣武帝都轉頭望了過去。

如今張青柏在南線進展緩慢,北線的謝林更是損兵折將,曾經如戰神一般的四方大將軍光芒漸漸褪去,唯獨周德威還維持着當年的威望。

他鎮定地說道:“穀梁在取得北線之戰的勝利後,顯然已經預料到我軍會在北路軍身上做文章。謝將軍領兵退守溪山寨,對於穀梁來說既是機遇也是風險,他這段時間按兵不動,顯然是在觀望我軍的動靜。”

說到這兒,周德威面上微露愧色,因爲之前他對穀梁的意圖做出的判斷不夠精準,導致己方陷入兩難的境地。

宣武帝終於開口道:“愛卿不必愧疚,如果穀梁真那麼簡單,他也無法成爲樑國軍機之首。”

周德威躬身謝過,然後繼續說道:“另一個角度來看,方纔呂大人所言也有道理,穀梁等得起, 因爲他只需要守禦,並無必須主動進攻的理由,同時樑國援軍還在路上。我軍卻不能遲疑拖延,需要儘早做出決斷。”

宣武帝道:“如何決斷?”

周德威應道:“臣反覆思慮過後,認爲穀梁是以古平軍鎮爲誘餌,利用我軍想要急切取得勝果的心理,調動我軍主力東進。在達成這個目標之後,穀梁便會集合手頭上可以動用的軍力以及虎城守軍,以雷霆萬鈞之勢威脅陛下的安全。”

衆人皆驚。

周德威凜然道:“故此,臣願親領大軍進逼古平軍鎮。這一仗臣不帶任何主力,只需要湊夠六萬兵力即可。穀梁既然以古平軍鎮爲誘餌,那麼臣便以自身爲誘餌,表面上陛下身邊既沒有安陽龍騎,又沒有臣麾下的北軍主力,他必然會冒險嘗試。”

宣武帝微微動容,望着這位沙場老將視死如歸的神情,半晌方道:“朕准奏。”

342【驚夜】804【父與子】(下)1125【斯人獨憔悴】716【班底】816【事出反常】265【不言中】472【前路漫漫】1174【坐望東南】1167【扶搖直上九萬里】287【刀口】880【歸來】206【人生如戲】540【萬事俱備】7【溫玉】538【故地重遊】602【爲將之道】563【功虧一簣】1017【君欲取之】571【谷範】1053【天若有情天亦老】(一)784【刺裴】(一十一)701【一塊老薑】116【歸去來】1108【直道相思了無益】642【荒唐言】849【天心難測】1189【裡快哉風】(三)974【樹欲靜而風不止】1155【殺人紅塵中】211【京都府】5【傷疤】1135【清風伴鳴蟬】982【逐漸揭開的帷幕】(下)802【無端星月浸窗紗】978【烹茶待故人】876【魑魅魍魎】911【鐵與血的開端】957【宮闈深深】1031【只分生死】622【浪淘沙】858【天下三分】32【沈淡墨】615【賀新郎】836【騎卷平崗】926【都付笑談中】149【拍案】367【杯酒】(下)740【江傾尺浪】507【春寒料峭】981【逐漸揭開的帷幕】(上)535【獨坐幽篁】747【初次交鋒】1136【復起萬軍】1117【疑是故人來】561【一眼生死】616【破陣子】1133【風起於初秋】1313【劍氣橫秋】493【天子手段】1126【江陸思歸客】384【草蛇灰線】298【初戰】1315【圍城內外】309【升官】121【啓程】868【天下何人不識君】206【人生如戲】68【清算】1306【渺滄海之一粟】656【何似在人間】(五)338【提刀】267【棄子】957【宮闈深深】127【霸刀】1217【長風破浪會有時】(一十三)1113【伏兵萬里】1289【前塵】378【抽絲剝繭】750【跋扈】41【星火】491【封侯】1090【南境無戰事】417【席捲】(完)468【當年事】1096【天上的那片雲】68【清算】1004【歸去來兮】1242【稱孤道寡】1282【惡有惡報】858【天下三分】946【烽火連三月】25【此去經年】696【潛龍於淵】762【劍藏於匣】815【攔路虎】764【四方皆殺】1098【此生何寄】139【連環】756【圖窮匕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