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8【裡快哉風】(二)

南周,建安城。

鎮國公府今日中門大開,鎮國公方謝曉攜長子方雲天親自出迎。

“見過國公。”從馬車中下來的老者精神矍鑠,身體依舊健朗,快步上前拱手行禮。

方謝曉還禮道:“老侯爺此來令寒舍蓬蓽生輝。”

冼春秋雖然不是第一次來到這座富麗堂皇的國公府,但距離上次登門已經過去十五年。自從方謝曉的父親去世之後,方、冼兩派武勳勢力的矛盾逐漸公開化,在方謝曉擢升總理軍務大臣之後達到頂峰。

雖說冼春秋是三十餘年前投奔而來的北樑降將,但留在北樑京都的冼家人被殺得七七八八,這便足以讓他贏得周朝君臣的信任。憑藉對北樑邊軍內情的熟稔,以及自身帶兵打仗的能爲,冼春秋立下不少功勞,因而冼家在軍中崛起已是必然。

另外一個不容忽視的原因是,無論慶元帝、徐徽言還是朝堂諸公,都不願意看到平江方家在軍中一家獨大,那樣或許會釀成極其嚴重的後果,畢竟當年周太祖起兵自立的往事可謂家喻戶曉。

在方謝曉的父親過世後,慶元帝出於顧全大局的考慮,選擇讓方謝曉接任總理軍務大臣,但並未冷淡冼春秋,後續提拔起來的一些武勳身上也帶着鮮明的冼氏印記,譬如寧國大營主帥和臨江大營主帥。長期的制衡和調整之下,冼、方二人成爲軍中勢均力敵的兩極。

權力鬥爭冷酷又殘忍,所有人都以爲這兩位軍方大人物會老死不相往來,但是誰也沒有想到當時間進入慶元十四年的春天,二人的關係愈發緊密,如今冼春秋更是在時隔十五年後再度拜訪鎮國公府,這個舉動不知引來多少人的暗中窺伺。

長街盡頭,一個面容普通的中年男子看到拒北侯府的馬車在鎮國公府門前停下之後,若有所思地轉身離去,很快便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冼春秋駐足於門樓下,凝望着先帝御筆手書的匾額,感嘆道:“當年若非先國公賞識提攜,老朽早已是江邊一具白骨,縱已過去三十餘年,仍然時刻感懷於心。”

方謝曉道:“老侯爺英才卓躒如錐處囊中,先公不止一次稱讚過,亦因國朝得此良將欣慰不已。”

冼春秋眼中泛起幾分追憶往昔的傷感,連連喟嘆不止。

二人並肩進入這座國公府,來到正堂分主客落座,

方雲天恭敬地站在方謝曉身側。

用茶之後,冼春秋直入正題道:“吳國大軍壓境,北樑西境形勢危急,那位年輕的皇帝在裴越的建議下,派京軍兩營馳援邊境,不知國公爺如何看待當前局勢?”

方謝曉沉吟道:“其實對於我朝而言,北樑京軍的動向固然重要,首先要着眼的還是他們的邊軍。根據北岸探子的回報,北樑右軍機蕭瑾抵達邊境之後,固壘大營和祁年大營的軍隊都在朝蒲圻城後方移動。目前可以判斷出來,蕭瑾並未猜透我軍的主攻方向,因此只能收縮防線死守。”

冼春秋眼中精光一閃,從容地道:“這般看來,蕭瑾相較於穀梁要保守很多。”

方謝曉點頭道:“此人在北樑西境鎮守虎城十年,從未出過紕漏,可見小心謹慎已成秉性。雖然這樣的性格不好對付,但是我們可以利用這一點。”

冼春秋沉思片刻,悠悠道:“看來蕭瑾和裴越之間確實矛盾重重。”

在首輔徐徽言利用裴越和徐初容之間的關係傳遞假情報後,他們便順勢制定了一整套謀攻北岸的方略。在他們的計劃中,先用五峰水師和寧國大營在天滄江上游製造假象,將北岸的樑軍主力吸引到上游佈防。

達成第一步後,方謝曉便可率領新建水師北上,從天滄江入海口攻佔北樑堯州東南部,大軍隨即渡江直撲北樑堯山大營。

只要拿下這座大營,將天滄江尾段的南北兩岸連成一片,這將會爲整體戰局打開一個突破口。倘若北樑邊軍從西向東長距離奔襲試圖奪回堯山大營,天滄江上游的佯攻便可轉化爲實攻,足以令北樑邊軍首尾不能相顧。

北樑還有一個選擇,那便是命令天滄江南岸的十萬大軍全軍出擊,一路南下威脅建安城。

實際上這纔是方冼二人最希望看見的局面。

只不過局勢的發展偏離他們的預測,蕭瑾過於小心謹慎,又或許是他根本不相信徐初容送給裴越的假情報,這便是冼春秋那句感慨的由來。

方謝曉平靜地道:“其實這未必是壞事。”

冼春秋微微一怔,旋即微笑道:“國公之意是虛虛實實?”

方謝曉道:“蕭瑾成於謹慎必然也將敗於謹慎。至少在目前爲止,他無法斷定我軍的真實意圖,因此只能被動守禦,一步落後便是步步落後。依我之見,東線戰場第一戰會比較輕鬆,但蕭瑾的反撲必然很猛烈,因爲他無法承擔國土淪陷的後果。”

冼春秋心領神會地道:“東線虛晃一槍,然後西線大軍壓上?”

方謝曉頷首道:“屆時東線也可捲土重來,天滄江防線延綿上千裡,蕭瑾顧此失彼,樑軍疲於奔命,這是可以預見的局勢。”

冼春秋豪爽地笑道:“謹小慎微的人也會被逼到孤注一擲,蕭瑾不可能看不到天滄江南岸的一線生機,只要江陵漢陽等城內的樑軍齊出,我軍便能扎口收網。這一仗就算無法擊倒樑國,也能在他們身上狠狠咬下一大口肉。如果吳國能取得一定的勝果,北樑腹背受敵又同時在兩處戰場失利,或許我們真能完成陛下心中的偉業。”

方謝曉依舊冷靜地道:“還得再等一等,吳國佔據兵力上的優勢,而且北方平原利於騎兵奔襲,在北樑京營尚未抵達之前,西線戰事多多少少總能拿下一些勝利。這對於北樑軍民的士氣打擊會很大,就算蕭瑾不派援軍北上,守軍的戰鬥意志也會被削弱,屆時對我軍更爲有利。”

冼春秋沉吟道:“三月初一日發起東線戰事如何?”

方謝曉算了一下時間,微笑點頭道:“大善。”

冼春秋便道:“那便這般定下,老朽明日入宮稟明陛下。”

二人又詳談小半個時辰,冼春秋告辭離去,方謝曉親自送到府外。

目視着那輛馬車在百餘隨從的護衛下緩緩離去,方謝曉轉身回府,對始終跟在身邊的長子問道:“有什麼想法?”

方雲天輕聲道:“父親,拒北侯恐怕另有所圖。”

“爲何?”

“這一仗他必須要打, 因爲等北樑緩過勁來,一旦南下對於冼家便會是滅頂之災。只是……兒子認爲,他想要的不只是擊敗北樑邊軍。方冼兩家在軍中勢同水火,這是十餘年來釀成的局面,他這次表現得過於大公無私。”

“事出反常必有妖麼?呵呵……他想驅虎吞狼,我們自然也可以請君入甕。”

方雲天心中一凜,望着父親略顯滄桑之態的側臉,垂首道:“兒子明白了。”

方謝曉不緊不慢地說道:“關於拒北侯的心思,爲父和徐首輔聊過兩次,大抵能猜到他的意圖。眼下徐首輔在排查世家大族之中心懷不軌者,冼春秋那邊只能虛與委蛇。”

他微微一頓,嘆道:“畢竟首要之事是擊敗北樑邊軍。”

方雲天正色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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