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9【歷史的車輪】

時至今日,裴越的詳細履歷早已擺在吳、周兩國君臣的案頭上。

除去開平帝的青睞之外,還有兩個人對他的崛起助力甚大,那便是北樑廣平侯穀梁與一位名叫席思道的中年男人。前者的生平無需贅述,後者雖然歸隱十餘年,但對於徐徽言這樣站在權力巔峰的人而言,無論如何也不會忽略當年裴貞的左膀右臂。

因此在徐初容說出“先生”二字之後,徐徽言便已經確認這個中年男人的身份。

他不動聲色地說道:“席先生果然名不虛傳,光是這份膽氣便已令人佩服之至。”

席先生走到桌旁坐下,淡然道:“席某孑然一身,無官無職,縱然首輔大人命人將我擒下,對於大局也沒有任何益處。”

徐初容爲二人斟茶之後便離開涼亭,身影消失在重重屋宇之間。

徐徽言收回目光,從容地道:“席先生此番冒險南下,是爲了查清覈實小女送過去的情報,還是想要通過她來說服本人?”

席先生微笑道:“兼而有之。”

秋風徐徐,忽有幾尾魚兒躍過水麪,旋即撲騰而下。

席先生朝湖面上看了兩眼,又道:“裴越曾經對我說,當初他來建安城的時候,與首輔大人有過一番深談。”

徐徽言微微頷首。

往事歷歷在目,尤其是裴越所說那句“清河徐氏南渡百年,是否還記得千里之外的桑梓之地?”

這句話令他記憶猶新,後來時常都會想起。

那其實是一個頗爲古怪甚至顯得離奇的場景,裴越身爲北樑正使,竟然堂而皇之地想要勸降周朝首輔,無論誰聽來都會覺得是一樁荒唐事。然而時移世易,經過江陵之戰與北樑皇權更替的諸多事情,如今的裴越顯然擁有更加充足的底氣。

席思道的到來,無疑是要給予大周朝堂致命一擊。

徐徽言自然沉得住氣,不緊不慢地道:“不過是幾句笑談,難爲衛國公一直記在心中。”

席先生道:“當時雖是笑談,但過後仔細思量,其實也有幾分道理。”

徐徽言便問道:“理從何來?”

席先生平靜地道:“王平章謀反造成樑國京軍的損失,

這一點毋庸置疑。先帝駕崩新君繼位,朝堂之上也需要時間恢復運轉。大抵說來,如果貴國和西吳聯手發兵,樑國在前期確實會處於劣勢。只不過,樑國可以承受一兩場戰役的失利,因爲它具備足夠的縱深和充足的人丁。”

相較於徐初容略顯情緒化的說辭,他的言論平實卻有力,徐徽言自然能聽得出來。

只聽席先生繼續說道:“前年在西境,吳國損兵折將大敗而歸,縱然彼國君臣如今以國祚作爲代價,發起一場真正的國運之戰,也勢必會耗盡國內全部的潛力。一旦戰事進入相持階段,不需要太久,只要超過一年以上,必然會拖垮吳國的經濟民生。萬一他們在戰場上失敗,倒卷珠簾之勢便無可阻擋,亡國便在轉瞬之間。”

徐徽言頷首道:“言之有理。”

席先生淡淡一笑,感慨道:“至於貴國……徐首輔,貴國若打不下江陵、漢陽二城,任憑冼春秋和方謝曉奇謀百出也於事無補。相反,一旦貴國再次毀約挑起戰事,樑國便可聚齊軍民之心,以煌煌大勢越過天滄江,遣二十萬雄兵連破徐洋關、金龍關、石門關,直逼建安城下。”

他望着徐徽言心平氣和地說道:“屆時貴國人人自危,建安果真安否?”

徐徽言反問道:“不打又能如何?”

席先生點頭道:“確是兩難之地。”

涼亭內忽而陷入沉默的氛圍裡。

日光緩緩西斜,天地之間逐漸浸染昏黃之色。

徐徽言終於開口打破沉寂:“雖然我未曾見過定國公本人,但當年時常聽說他的威名,也知道他身邊有兩位英才輔佐。實不相瞞,徐某亦有幾分倨傲之氣,並不認爲自身弱於席、沈二位之才,不過今日一見,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席先生離開北樑朝堂多年,仍舊能夠一針見血縱論大勢,難怪裴越可以在短短几年間平步青雲。”

席先生坦然道:“徐首輔謬讚了,我那弟子能有今天乃是源於他自己的努力和拼命,與我的干係不大。”

徐徽言點點頭,輕嘆道:“席先生一番好意,本人自當領受,只是清河徐氏並非三五口之家,想要在百年之後重新掉頭絕非易事。”

席先生淡然道:“其實方纔徐姑娘所言,雖發乎於真心,但仍舊不夠透徹。當年瑤光徐氏攜近百世族南渡,並非完全是爲了躲避戰亂,也非擔心事後遭遇高祖皇帝的清算。本質上只有一個原因,那便是國士林清源建言高祖皇帝,利用北方頻繁的戰事衝擊門閥勢力,徹底奠定科舉取士的全新格局。”

他直視着徐徽言的雙眼,言辭鋒利如刀:“徐家如果不南遷,定然保不住千年基業,只是這基業卻建立在窮苦大衆的血脈之上。歷朝歷代都不缺少權貴的存在,唯獨像清河徐氏這樣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的門閥,不僅吸骨敲髓還要徹底斷絕寒門與平民的出頭之機。”

徐徽言面色微變。

席先生直白地道:“莫非首輔大人真不知,貴國之頑疾在於何處?清丈田畝改革賦稅,乃至於肅清吏治,這些都不過是治標不治本。裴越曾經對我說,一個東林文會根本不足以解決貴國的問題,不破則不立!”

他輕輕一嘆道:“徐首輔之所以如此糾結,蓋因這一刀若切實砍下去,清河徐氏必然灰飛煙滅,所以你只能修修補補一年又一年,終究徒勞無功啊。”

徐徽言起身一禮道:“謹受教。”

再擡頭時,這位老者已然滿面神傷。

席先生並未受這一禮,繼而說道:“徐首輔,席某此番南下便是要見閣下一面,同時還幫裴越轉達幾句話。”

徐徽言道:“請說。”

席先生道:“戰爭無論勝負,這人間終將改變。倘若冼春秋得勢,無論他是否暗藏篡逆之心,他接下來要做的必然是藉着戰爭的機會清洗門閥勢力。當然,這種可能性很小,因爲打仗最後還是要比拼國力。清河徐氏、南渡世族和大江南岸黎民蒼生的命運,全看徐首輔如何抉擇。”

徐徽言轉身望向亭外。

他知道如果按照裴越的想法,清河徐氏不可能再像百年前那般隱藏在朝廷之後主宰人間。可如果不接受對方此刻拋來的善意,最終的結果恐怕更加悲慘。

至於用這位席先生來威脅裴越,他可不僅僅是一位謀士,而是武道修爲罕有對手的高人。

再者,當北樑君臣已經洞察己方的謀劃,席思道的生死對於大局而言幾無影響。

終究是女生外嚮啊。

徐徽言暗歎一聲。

經過足足小半個時辰的思考之後,他終於微微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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