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5【人間正道是滄桑】(二)

三千騎向南疾馳,很快便沿着官道穿過那片矮山。姊當喊殺聲在南面不遠處的緩坡後響起的時候,王九玄有着短暫的愣神。

他下意識便以爲這是裴越帶着背嵬營埋伏於此,縱然有些許被對方算計的失落,可他並未驚慌失措,反而很快涌起一抹喜悅。

研究過裴越從入朝以來的所有戰例,王九玄深知此人撕裂戰場的能力,最擔心的便是他帶兵切入京都外的主戰場。

如果他只是一心想要伏擊自己,王九玄不介意譏笑幾聲。只是笑聲沒有出口,因爲出現在他視線中的騎兵顯然不是背嵬營。

對方大概有兩三千騎,與己方的人數相差不大,可他們身上的盔甲略顯奇特,並非京營之中任何一部。

由於這支騎兵是從側前方衝來,驍騎衛很難在這麼短的距離內甩開對方,而且王九玄根本沒有想過這樣做。

無論對方是誰,驍騎衛要做的都是擊潰他們。姊在王九玄的號令下,三千騎在剎那之間做好戰鬥準備,原本略顯鬆散的陣型在衝鋒的過程中逐漸緊湊。

雙方間隔的距離越來越近,等進入三十丈之內,王九玄看清楚對面甲冑的樣式,不禁面色微微一變。

當年他在西軍磨礪的時候,基本都待在寧忠的古平大營,也有一段時間在虎城守軍之內,對於這兩處的情況非常熟悉,其他諸營自然要陌生一些。

王九玄又看了兩眼,猛然從記憶中找到對應的片段,這支埋伏於此的騎兵竟然是長弓軍!

他當然知道長弓騎兵的強悍,雖然唐臨汾帶着幾千騎調入藏鋒衛之中,但長弓騎兵的底子還在,這是數十年來不斷與西吳鐵騎廝殺抗衡的底蘊和傳承。

可這時候他腦海裡考慮的不是長弓騎兵的強悍,而是對方爲何會出現在京都幾裡地之外。

先前那股恐懼再度籠罩他的心頭。王九玄猛地咬了一下舌尖,強迫自己清醒下來,因爲雙方在經過兩輪騎射之後,距離已在十丈之內,此刻改變主意必然會導致整體陣型的潰散。

姊騎兵對衝,如刀尖對麥芒。一邊是在藏鋒衛出現之前稱霸延平會獵很多年的西營驍騎衛,一邊則是久經戰火淬鍊無數次行走在生死邊緣的長弓騎兵,二者的戰鬥在交鋒之初便顯得無比慘烈。

長弓騎兵僅有兩千,

驍騎衛要多一千騎,人數上的差距自然會影響到戰局的發展,更關鍵的是王九玄此刻終於展露出卓絕的武道修爲。

當年他能在西境與吳國高手王黎陽數次交手不落下風,這已經足夠讓邊軍將士驚訝,然而沒人知道他甚至還留有餘地。

從小到大,王平章便教導他要懂得藏拙,無論何時何地都不要將自己的底細暴露出來。

他將

“藏拙”二字牢記心底,在擔任禁軍統領的那段時間裡,即便李訾盯得很緊,他依然能不動聲色地安插人手,否則僅僅依靠太史臺閣的內應,想要在南薰殿佈置炸藥也非易事。

正因如此,王平章才格外看重他,在開平帝藉助裴越的謀劃將王九玄打落塵埃後,他終於下定決心走上弒君謀逆之路。

驍騎衛以他爲刀尖,如一個倒懸的葫蘆殺入長弓騎兵陣中,在經過兩輪切割之後,成功將對方的陣型打散。

姊王九玄手持長槍,幾無數合之敵,對長弓騎兵造成極大的殺傷。雙方陷入混戰,側後方山林之中,秦賢率領武定衛將士大步衝刺趕來支援。

王九玄自然不會完全投入到廝殺之中,實際上他一直留着幾分精力觀察戰場。

長弓騎兵雖然悍勇,可是個人的武藝算不上高深,很難對他造成太大的威脅。

在發現側後方大量步卒的身影后,他立刻發出一聲凌厲的尖嘯,於是驍騎衛原本稍顯分散的陣型開始向中間匯聚。

重整陣型,殺穿長弓騎兵,然後與步卒拉開距離,始終保持自身的高機動性。

對於家學淵源的王九玄而言,這不算多麼高深的戰場指揮,而是浸入骨髓的本能判斷力。

驍騎衛再次展現強悍的實力,縱然長弓騎兵絕非弱旅,可他們依舊能夠在混戰之中遵守號令並且堅定執行。

步卒還有五六十丈的距離,驍騎衛的陣型已經調整完畢,王九玄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的弧度,目光望向側前方長弓騎兵的薄弱之處。

姊秦賢與長弓騎兵的武將都看出對方的想法,然而人力中有窮盡之時,很多時候不得不接受無奈的現實。

王九玄舉槍喝道:“殺!”驍騎衛轟然響應。便在此時——天地之間,忽有悶雷驚四方。

南方廣闊平整的荒野上,一支千人左右的騎兵出現在王九玄的視線中。

愈發沉穩厚重的鄧載親自扛旗,旗上有大氣磅礴的

“背嵬”二字。姊旗幟迎風獵獵,帶着鐵與血的壯烈。背嵬營在跟隨裴越突入南營陣地控制羅煥章之後,幾乎來不及休息便再度換馬北上,以最短的時間奔襲至此。

千騎最前方,同樣手持長槍的裴越遙望着遠處的戰場,目光牢牢鎖定在王九玄身上。

長弓騎兵因爲援軍的到來大受鼓舞,所有將士幾乎捨生忘死地纏住驍騎衛,尤其是武藝高強的王九玄身前,十餘名長弓騎兵組成厚實的堤壩,雖死不退半步。

武定衛步卒在這一刻更是完全不惜體力發足狂奔,秦賢雖然已經是指揮使,可是他依舊像當年那個在綠柳莊中與裴越並肩死戰的小小哨官,在距離驍騎衛後方還有兩三丈時,他便發出強有力的怒吼,繼而挺槍殺入敵人之中。

“殺!”

“殺!”姊

“殺!”戰意勃然,鮮血噴灑,男兒何懼生死,自當飲血狂歌!在背嵬營抵臨戰場之後,長弓騎兵極其默契地讓出中間一條路,讓裴越和他身後的勇士迅疾衝向前方。

王九玄深吸一口氣,沒有任何猶豫遲疑,毅然提槍迎向裴越。裴越知道他一直都在隱藏實力,可是在親眼瞧見京都城牆上的慘烈情景之後,他心中的憤怒已經積累到無法壓制的程度。

這世上確實有很多事沒有道理可言,但不代表有些人可以毫無底線。正如他先前對羅克敵所說,很多人不該死,他們原本該好好地活着,即便真要赴死也應該是在與敵國的廝殺之中慷慨壯烈,而不是死在自己人的背叛之下!

姊兩槍相擊無數次。從馬上戰至馬下。秦賢同樣殺至戰場中央,然而這一次他卻沒有上前助陣,因爲他從裴越面上看到那股極其罕見的決然殺意。

驍騎衛的騎兵陷入各自爲戰的困局,在長弓騎兵、武定衛步卒和背嵬營聯手攻擊下左支右絀,根本無法形成有效的反擊。

裴越極少與人單獨廝殺,上一次還是在南周皇宮之中與方雲天的較量。

然而那一次是點到爲止,此刻卻是生死相搏。兩人幾乎全是以命搏命的殺招,沒有任何留手和退讓。

姊這在戰場上是很難看到的景象,但是很多將士卻能理解裴越此刻的心情。

直至——戰場彷彿突然間凝滯, 但是很快便響起無數將士的歡呼聲。王九玄的長槍刺中裴越的左肩。

而裴越的長槍貫穿他的胸膛。王九玄望着裴越的面龐,又看了看胸前入體的長槍,似乎頗爲惋惜地道:“差一點。”裴越緩緩道:“每次都差一點,最後便會差很多。”姊王九玄嘴角開始溢血,他想起裴越的幾番轉進突擊,又想起忽然出現在這裡的長弓騎兵,點點頭道:“沒想到最後會死在你的手裡。”裴越微微眯眼,沉聲道:“當年在古平軍城,我看着你不懼生死與路敏相爭,原本以爲你會和王平章不同。如今看來,終究沒有任何不同。今日之京都,有多少將士慘死,又有多少婦孺哭泣,你知道嗎?”王九玄默然,嘴中涌出的鮮血越來越多。

裴越收槍肅立,一字字道:“你先走,我會盡快送你祖父上路。”王九玄猛然擡手,卻再也說不出半個字,身體朝後倒去。

裴越沒有去看王九玄的屍體,在完全擊潰驍騎衛之後,他轉身望向南方。

陽光猛烈,大風起於人間。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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