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澈一身紅衣被磨破,他往地上啐了一口鮮血,還不要命地衝上去,吼道:“好啊,來啊!要不是你,我根本不會那麼做!”
林青薇沒想到,那些事蕭晏記得比她還清楚。虧他是個能忍的人,居然能忍到現在。先前她說不動黎澈,他便真的不動。現在黎澈主動找上門,他又怎會客氣。
正糾纏時,忽然軍營裡爆發出劇烈的聲響。林青薇循聲看去,神情一頓。
軍營裡的帳篷竟然着火了。她蹙了蹙眉,就聽黎澈伸手揩了揩嘴邊的血跡,說道:“都爆炸了,你們也不去看一看麼?這火這般大,只要風一吹,營帳便能一頂接着一頂地燒起來。”他擡眼看向林青薇,“小薇,最先燃起來的應該是心如和秋尋她們的帳篷呢。”
此話一出,林青薇渾身一頓,面上震怒:“黎澈!我真是小瞧了你!爲了達到目的竟不擇手段!心如和秋尋要是有個什麼,老孃定饒不了你!”
越是緊張擔心,越是要保持理智。林青薇知道自己不能去,她身體瘦弱,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遂第一時間遣了士兵立刻趕往着火的地方救火,務必要將心如和安秋尋救出來。
現在事情明瞭了,說什麼決鬥,黎澈主動挑戰蕭晏,不過就是爲了拖延時間好給自己製造脫身的機會。今日要真讓他逃脫,那來日才真是後患無窮。
正當這一混亂間,那些個刺客將軍營裡的佈置摸得相當的熟,竟燒了馬棚。一時間一羣戰馬瘋了一般地朝這裡衝來。同時刺客殺近並拖住蕭晏,黎澈瞬時逮住一匹馬就欲逃離。
林青薇手裡舉着槍對着他。
黎澈往後退了兩步,形容很狼狽地朝她笑了笑,道:“你不走算了,以後總還有機會的。小薇,你莫不是還想對我開槍不成?”
林青薇一字一頓道:“不要以爲我不敢。
”
黎澈翻身便上馬,道:“看在以前的份兒上,你應該不會……”
話還沒說完,怎麼也沒想到,林青薇竟會毫不猶豫地扣下手指。伴隨着一聲響,鐵珠直接打入了黎澈的腰腹處。他跟林青薇說過,這槍沒有了子彈,還可以用鐵珠代替,雖然威力沒有子彈那麼大,但也足以把人的肉體射出一個血窟窿來。
黎澈的傷血流不止,林青薇平靜道:“爲什麼你會以爲我下不去手。”
眼看着他緩緩把身體伏在馬背上,人就快要栽下來,有刺客見狀連忙往馬屁股上彈去一枚暗器,馬兒吃痛,突然就不顧一切地猛然往前衝。
林青薇當即扯過另外一匹馬,翻地就爬上去,打馬在後追。蕭晏足下一蹬,飛身落在林青薇的身後,一手摟過林青薇的身子,一手猛揚馬繮,黑色戰袍將身前的女人過得緊緊的,迎面冰冷的風從耳邊刮過,響着呼呼的聲音。
他沒空和刺客周旋,營中士兵雖出戰去了,但留守的人數也遠遠勝過刺客的人數。後方顧明鳳帶人滅了火以後,便又帶着士兵往這裡趕來。這些刺客若是強行殺出一條血路,只怕希望渺茫。見蕭晏去追林青薇了以後,那些刺客也儘快地抽身撤退。
顧明鳳趕到時,只剩下滿地的血污狼藉,人已不知去向。她當即又命士兵嚴守軍營,自己帶了一隊人馬往蕭晏和林青薇跑去的方向前往接應。
寒風凜冽,空氣中彷彿夾雜着冰碴兒,有種刺骨的冷。黎澈也不怕雪地打滑,策馬狂力往前跑,那緋紅色的衣角飄揚在風中,宛若一樹雪中盛開的紅梅,帶着悽豔絕倫的美。
不知他是慌不擇路還是早有所圖,專往地勢偏高的方向跑。那馬看樣子跑得十分吃力,後蹄數次往後打滑,但步伐夠快最後都堅持了下來。
蕭晏騎馬的技術很嫺熟,這樣的問題對於他來說也能夠克服,是以一直和黎澈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終於跑到了盡頭。林青薇朝前望去,只見前方視野開闊,一片茫茫雪天,竟再無任何遮擋的樹木,她心下一沉,揚聲喊道:“黎澈——”
黎澈似乎聽見了,擡臂勒住馬繮。這時馬兒受驚,揚起前蹄便仰天嘶叫不已,復又撒着步子往後連連後退數步。
那正前方不足三尺處,赫然是一處深不可測的懸崖。懸崖下面雪白一片,半空中懸浮着肉眼可見的冰雪顆粒,竟是一眼望不到底。
若是從這裡掉了下去,會摔得粉身碎骨嗎?
馬蹄驚慌失措之際,踩踏了邊緣的積雪,雪漬簌簌往下掉,很快就塌陷了一小塊。馬兒喘着粗氣,一退再退,從鼻孔呼出的氣息彷彿要化作兩道冰凌。
黎澈翻身從馬背上下來,約摸是察覺到了馬兒的害怕,拍了拍它的後背,它便如獲大赦地跑開了。林青薇和蕭晏隨後便到,於三丈開外跳下馬來。
這山上的雪都快沒入膝蓋那麼深。林青薇顧不上冷,看着對面的黎澈,道:“不要再往前了,你回來。”
黎澈手捂着腰腹的傷口,臉色頗有些蒼白。鮮血從他指縫中溢出,那麼驚心動魄。
黎澈痛得皺眉,他這人最怕受到皮肉傷痛,以前都把自己保護得好好的。沒想到這一次,傷他的不是別人,而是他唯一覺得特殊並且留戀的女人。
心裡一旦心灰意冷了, 傷口就沒有那麼疼痛了。
黎澈彎着腰喘了兩口氣,看着林青薇道:“爲什麼不能,再往前一步是死,退後一步也是死。小薇,你這是要殺了我嗎?”
林青薇沉默了一會兒,聲音死寂道:“我跟你說過許多次了不是嗎,你總也以爲我是在跟你開玩笑,爲所欲爲。這傷不是致命傷,但是鐵珠上淬了毒,你若今日活着離開,也遲早是死。但你若留下來,我不會殺了你,我會治好你。”
黎澈笑了幾聲,問:“小薇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心狠手辣?”
林青薇擡眼看着他,道:“心狠手辣麼?我若不心狠手辣一些,就只能被別人心狠手辣。你對我何嘗不是心狠手辣?是不是假如我無所作爲,讓你順利地把我帶走,如了你的意,就不是心狠手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