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鵰英雄傳三

比武招親。

我遠遠看到那面旗子,笑嘻嘻的走近前去。

在路邊的小攤子上稱了些瓜子兒,我穿著件濃黑厚密的貂裘,別問我是哪裡偷來的,我也不知道原來那帳篷裡住的蒙古哪部落的貴族,反正順手牽羊,毫不費力。

臺下已經聚了許多人,臺上一男一女,男的年紀大些,滿面風霜,女的打扮也很簡樸,不過面容秀麗標緻,實在是個美人兒。

嗯,楊鐵心,穆念慈。

看來我來早了,回來郭靖和楊康纔會來吧。

有個人上臺去,說了幾句客氣話,和穆念慈動起手來。我注意看穆念慈出招動手,果然武功平平,不過一般的好手估計也是打她不過的。

想必這一套就是和洪七公學的“逍遙拳”了罷。

我悠閒的嗑著瓜子兒。可惜沒能弄把椅子什麼的來坐著看,老站著也怪悶人的。

天色不好,我記得書裡說,好象是會下雪的。

把貂裘攏緊了一些,我專注的打量穆念慈。

的確是很漂亮的一個姑娘,而且眉眼有神,看得出意志也堅定。

和在電視中看到的,楊盼盼,蒙嘉惠,還有蔣勤勤都絕不類似。

我靠在民居的牆邊看著,一點不在意牆上的灰可能把身上名貴的裘皮弄髒。

反正……我已經明白了一件事。

除了我裝進腦子裡的東西,這裡的一切,不過是一個成人的童話世界。

記得看到過那句話,小說是成人的童話。武俠的小說,就是一個江湖的夢想。

我在一想夢境中暢遊,如魚得水。

遠遠的有些喧譁,在金國都城內騎馬的人,想必……

我回頭去看,果然一個穿錦袍的身影,騎在馬上正在接近。

啊,楊康來了。

我把瓜子殼什麼的亂拋一地,拍拍手擠進人堆裡。

楊康,正在下馬。

動作還挺俐落,他師傅應該只有丘處機,反正梅瞎子沒瞎之前已經被我誤殺,他是打死也學不到九陰白骨爪了。

我正在向楊康接近,忽然身邊有人沒站穩朝我撞過來,我伸手一託,穩穩把那人扶住。

那個人倒是平常,擠出人羣走了。但是站在他身後的人,多看了我好幾眼。

我看回去,他濃眉大眼,穿著打扮明顯有異這裡的人。

難道……

行動比心思快,我抱一抱拳:“這位兄臺不象中都人士啊?不知道你家鄉何處?”

他憨憨一笑:“我從蒙古來。”

我點了點頭。

哦,就是他。

方臉厚脣,一副呆相。要是這場裡沒有第二個從蒙古來的人,估計他就是姓郭名靖了吧。

我正琢磨著要不要現在就把九陰真經塞他懷裡頭,省得我老是揣這個心事。反正這本經我已經從頭讀到尾又從尾讀到頭,甚至後面的易盤鍛骨篇也找會梵文的和尚給譯過了,於我已經無用。忽然臺上一陣鼓躁,楊康已經躍上了臺。

穆念慈粉面微紅,顯然是沒見過這樣風流俊雅的少年公子。

唉,真是沒見過世面。

象楊康這樣子的少年,不說世上很多,但也不會很少。

我一閃神沒顧上說話,郭靖向前擠著,看樣子是想看得更清楚些。

對了,黃蓉!

她現在應該也已經出場,而且現在正興致勃勃的作弄黃河四鬼來著!

這個有名的俏丫頭不可不見,不然豈不是白來射鵰一趟了。

我在人堆裡張望著可能是黃蓉的蹤影,可是鑽來鑽去的小乞丐雖然有,可是形貌猥瑣蓬頭圬面,絕不是黃蓉能扮出來的模樣。

身邊臺上打的熱鬧,底下人一陣陣起鬨,擁著向前擠,我雖然學了武功,不過在這樣的場合下還是站不穩,忽然腰上輕輕一動,我一驚,伸手去摸,果然錢袋不見蹤影。

好樣的!居然偷到我頭上來了!

看著一個瘦小身影向一邊擠,我嘴角噙著冷笑,撥開人羣追過去。他回頭一見我,嚇得趕忙彎腰鑽進人堆亂拱一氣。我不緊不慢跟在後頭,那小丐慌不擇路,摸到了正在比武的場邊竟然一頭栽了過去。

我兩個縱身跳進圈子,一手穩穩抓住那小丐的後頸──我的媽!下一刻我就慌著鬆手,那小子身上的衣服不知道多久沒洗過了,入手油膩滑溜,噁心非常。

圈子裡動手的兩個人已經停了下來,看著我這邊。

我有點不大好意思:“你們繼續,繼續,我抓賊的,馬上就走。”

楊鐵心大步走了過來,一手抓著那小丐一手摸出錢袋遞了給我。

我擡頭看看,雖然一臉江湖風霜,不過看得出年輕時長的應該還不錯。當然了,要不包惜弱怎麼會對舊夫念念不忘呢,而且,看楊康現在這個英俊少年的模樣,就知道他親生老爸應該是長得很不錯的。

“多謝你啦。”我伸手把我錢袋接過來。

錢袋其實也是我在蒙古的時候順手牽羊順來的,湖藍緞子面兒,上面繡著漂亮的兩朵花,不知道是什麼貴人的。

我接過錢袋,又有些歉意的衝楊康和穆念慈笑笑,退到一邊。

忽然又一個人跳進圈子,傻頭虎腦,濃眉大眼,正是那個愣頭青郭靖。

咦?

奇怪,他來做麼?

我記得書裡面,是楊康搶了穆念慈的鞋子時他纔出來打抱不平的呀。

這麼早他出來做什麼?

和劇情不符!

他有些結巴,衝我抱一抱拳:“姑,姑娘,你的錢袋,能不能借我看一看?”

我摸不著頭腦,把錢袋遞了給他。

他上下看了看,一手捧著還我,臉上卻有猶豫的表情:“我義弟以前也丟過一個一樣的……”

他義弟?拖雷?

得,難道我做樑上君子一偷就偷到成吉思汗他四王子那去了?

我笑容不改,把錢袋接了過來:“是麼?我這個是自己繡的呢。”

他很不好意思,臉都紅了:“啊,我只是覺得有點象……”

我們這麼一吵擾,倒把人家比武耽誤了。

我向後退了退,點頭說:“礙你們事了,你們繼續招,繼續招。”

雖然穆念慈和楊康的這段戀愛不是什麼花好月圓的故事。

但是沒有他們這一段就沒有後來的楊過了呢。

看看飛揚俊美的小王爺楊康,再看看漂亮可人的穆念慈。

嗯,怪不得楊過後來能迷倒那麼多女孩子呢。

看人家父母的長相,就知道孩子肯定是醜不了。

楊鐵心拱拱手,我很識趣的退到了一邊。郭靖看我一眼,也跟著退到邊上。

被我們這麼一打斷,穆念慈和楊康兩個人已經分開了。冷了半天場,怎麼你望我我望你沒有再動手的慾望了?

忽然遠遠看到人羣又起了騷動,有軍漢開道,侍衛保駕,一頂暱轎緩緩的接近。

啊,包惜弱來了。

惜弱惜弱,名字不錯,也挺符合她個人實際的。

不過穆念慈,就遠沒有她那麼幸運了。她的確也是個念苦惜貧的性格,會幫助落難乞丐。不過她沒有包惜弱那樣軟弱,際遇也大不相同。包惜弱從小有父親照顧,後來嫁了楊鐵心,做的標準賢妻一樣有人疼愛。完顏洪烈固然害了她一家,但是對她的愛惜卻是再苛刻的人也挑不出毛病來,允她獨居在陋屋裡,允許她日日夜夜思念過去想念前夫。

摸摸下巴,其實完顏洪烈也真是個癡情種子了。

可是楊康看到那轎子,二話沒說跳出圈子便遠遠迎了去。我站在邊上看著,楊鐵心臉上不是錯愕的,而穆念慈極力掩飾卻還是悵然若失的神情……

啊,真是一見楊康誤終身。

可是,包惜弱不過來了麼?楊鐵心要怎麼認出她呢?

我正呆著,楊鐵心忽然衝我說:“這位小哥,你們二位是同來的麼?”

我是做的男裝打扮,宋朝這時候禮節對女子約束太狠,女子裝束不方便四處走,更不要說在街上拋頭露面。象穆念慈和楊鐵心這樣流落江湖討飯吃,原是被人看輕的。

我忙說:“不是不是,也只是偶然遇到,擾了您家的正事,實在是不好意思的很。”

他轉頭向郭靖說:“那這位小哥,既然上了臺,不妨也比試比試吧?”

我錯愕,郭靖呆滯,隨即連連擺手:“老伯說哪裡話,我只是進來拿那小賊,不是……不是來比武……”

後面的招親二字憋得他臉紅脖子粗的,就是說不出來。

我在一旁掩口笑,有點明白黃蓉看上他什麼了。

要說老實忠厚,這人恐怕是這江湖上的一朵僅存奇葩。

生性忠厚,又在蒙古那麼純樸得有些原始的地方長大,與這些個聲色犬馬的中原人,真是有太大差距了。

黃蓉看上他什麼?不就是看上他這一點。

她說::“我穿這樣的衣服,誰都會對我討好,那有甚麼希罕?我做小叫化的時候你對我好,那纔是真好。”

這話雖然簡單,但是卻說出了所有女子的心聲。

一個人,不是因爲單單長相,或是身份,或是金錢地位,真的對你好,無論你醜陋還是殘疾,有錢還是沒錢。

黃蓉求仁得仁,一生不可謂不滿足。

雖然前半生波折不斷,後面又因爲兒女之事煩憂,又替郭靖籌劃大計,鎮守襄陽,結局是雙雙殉城。

但如果要問她這一生是不是快樂,是不是無悔。

她的答案一定是肯定的。

忽然人羣中一個清脆的聲音喊:“喂,你在那裡幹麼?”

郭靖回頭一看,露出又驚又喜的神色。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人羣中一個少年露出頭來,衣衫襤褸,臉上全是污黑,可是一雙眼竟然如黑色的水晶一般,明亮燦然。

我怔了一下,郭靖已經走過去:“我剛纔看到一個小賊偷東西,揪他的時候不當心攪和了人家比武了。”

那少年摸摸鼻子,樣子極是輕動俏皮:“你不是要去招親?”

郭靖臉漲得通紅,不停的搖手:“不是不是,我不是……”

這個就是黃蓉了麼?

他們又小聲說了幾句,黃蓉回頭擠進了人堆裡,靈活的如一尾泥鰍,一下子便不見了蹤影。

郭靖兀自在那裡呆呆張望,我站在原地想了一想,伸手入懷摸一摸揣得溫熱的一張皮子,大步走了過去。

“郭兄。”

他一擡頭,憨憨笑道:“小兄弟,有事麼?”

我把那片皮子用帕子包起來遞給他,他傻傻看著:“這……”

我說:“我有要事須辦,這個東西我帶在身上實在不方便,請郭兄替我收管,回來我再找你拿回來。”

他愣愣的說:“可是我現在不一定在什麼地方,你回來找不到我……”

我笑:“一定找得到的。”

不由分說把九陰真經塞到他手裡,我擠進人叢裡。

嗯,扔掉了一個包袱。

下一個任務……

黃藥師在牛家村遇險,那章叫……叫……

啊,叫密室療傷。

應該是沒記錯。

唔,我捧著臉在大雪地裡發花癡。

哈哈,東邪!黃藥師!

整部射鵰我最喜歡的人就是他!又情深義重,又特立獨行,長得又絕對是一流美男的說!如果他是醜八怪,怎麼能生下黃蓉那麼漂亮的女兒呢!

青衣玉笛,清俊才高……

啊啊,我快不行了!

光這麼YY居然已經覺得火氣上涌有要流鼻血的衝動了!

不行不行,我要鎮定,鎮定!

他怎麼說也該是四十開外五十露頭六十說不定都不遠的人了,我可是十八姑娘一枝花,千萬不能幹出那種紅顏白髮相見歡,一樹梨花壓海堂的花癡事兒來!

我咬了一會手指甲,蹲了半天腳都麻了。從脖子裡取下我的鑰匙打算寫字,忽然想起密室療傷那會兒好象是夏末,絕不是嚴冬。我要穿著一身貂裘過去,還不把我熱成傻子啊!

我伸手解開繫帶,把貂裘解了下來。雖然下雪,但是風不算是太冷。我正要用鑰匙在地下寫字,忽然背後一陣大力涌來,將我重重撞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