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靜人銷夏,荷華範裡靜謐如夜,王家府邸卻有人徹夜難眠。
王府燈火通明,大堂的楠木椅上,王明傑臉色陰沉,怨恨的目光死死盯着左手上缺掉的一隻手指。
身穿一襲大紅儒衫官服的王安,雙手負背,來回踱步。
年過半百的王安仔細回憶朝堂上的博弈點滴,哪些人出了頭替北樑說話,哪些人單純是爲了噁心這位翰林院大學士,還有哪些人保持中立。
王安則一一記在腦海裡,日後他若得權,該死的一個都跑不了。
丞相李陸保持中立,王安不意外,情理之中。這位比他還要年老的同僚,已經沒有當初那般銳意進發,反倒是越來越保守。
想到這,王安那副恰如深潭的面容微微觸動,丞相李陸之後,便是他了。
王安閉目又睜開,朝那坐在椅子上戾氣洶涌的王明傑沉聲道:“想要把徐扶蘇趕出長安,不是沒有機會,太難太難。”
“聖上之所以讓徐芝豹交出世子到長安城,一方面擔心這個手握驪陽軍權,無敵天下的北樑鐵騎說南下就南下,將驪陽踏個底朝天。”
“若是如此,那趙家的天下就真的坐到了頭,他明帝不想當那亡國皇帝,自然對徐芝豹戒心頗重。”
王安輕蔑地笑了笑,緩緩道:“對待宋家倒是沒有那麼苛刻,原因還不是宋濂的妹妹是這母儀天下的皇后。”
“我們這個皇帝,猜疑最重。”王安說完,頓了頓沒有下文。
王明傑聽不明白這朝堂裡的門門道道,腦子裡都是在沉香閣裡受的羞辱,大大咧咧的直問道:“父親,那還有啥原因?你倒是一下子說完。”
王安僅是憋了一眼,後者就噤若寒蟬。坐在弟弟王明傑身側的王明凱輕提了一下袍子,接着父親的話道:“另一個原因就是,我們的聖上唯有一個子嗣,這個子嗣還流落在外。也爲難我們這位聖上易猜忌,趙衡苦苦熬了六十年,都熬了足足一個春秋,把自己的兄弟們都快熬死了纔等到了自己的皇位。”
“老來得子,皇位不穩。”王明凱微眯起那副陰冷的眸子,不知在想些什麼。
王明傑神情激動,小心翼翼地對兩人說道:“那要是趙衡駕崩了,憑藉父親的能力……”
“住嘴!”王安嚴厲喝道,一把掌揮打在王明傑的臉上,“記住!不要什麼話都說出口,好好的當你的紈絝!”
王明傑吃疼的捂住臉,火辣辣的灼痛,王安這一巴掌打的不輕。王明傑卻不敢擡頭看向自己的父親,可見是畏怕到了極點。
王明凱給弟弟使了一個眼色,後者當即意會,趕忙起身招呼離開。
王安一臉的怒容,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滾。”
王明傑如獲大赦,立馬告退出門。
等到他離開以後,王明凱也起身走到自己父親身後,開口道:“魏童那小子,今早走了。”
“寫了一封信,放在我的書桌上。”
王安偏頭,挑眉疑惑:“他寫了什麼?”
王明凱從懷中袖子裡拿出一封信,遞給王安道:“沒寫什麼,無非是一些無關痛癢,致謝的話。”
王安接過信,將信上內容閱覽了一遍,看完怒氣衝衝地撕掉了信件,“這個白眼狼,讓他照看好明傑,這點小事都做不好,養他這條狗有什麼用。”
“父親莫要置氣,明傑什麼性格,你又不是不清楚。”王明凱走到父親身前,拍了拍他肩膀。
王安面露兇狠的吩咐王明凱: “若不是看在他父親是我昔日好友的份上,我王安還不願意收了這條狗。”
“要是這小子,向外人袒露了些不利我們的事情。”
王安冷酷一笑,“既然他沒有抱住我兒的手指,那他的命根子也就不用留了,把他抓回來,讓他好好的當條狗。”
“當狗都當不好的話,就殺了!”
說完,這位翰林院大學士大袖一揮,走出大堂。唯獨王明凱站在大堂中,望着父親離去的背影,應諾:“是。”
王明傑出了王府,招呼上府邸的幾個惡僕兇奴,就要出去尋歡作樂。聽聞徐扶蘇自身難保,可能不日就要被自家父親和哥哥聯手趕出長安,王明傑心情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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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馬車,王明傑吩咐下馬伕送他去長安城裡有名的青樓,他聽那些個狐朋狗友裡說青樓裡新來了幾個大理的美女。沒嘗過異域風情的王明傑自然是要好好去發泄,雲雨一番。
可他未曾預料的是,一場針對於他的謀殺在暗中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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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濃郁,殺人大好之時。
長安萬年縣的某處巷子裡,一位落魄的少年神色匆匆,埋頭朝巷子的最裡面走去。
在他的身後,三位蒙面殺手悄然跟隨。
落魄少年就是離開王府後的魏童,魏童全身緊繃,按照他這幾天搜尋來的路線在巷子裡穿梭。
他,被跟蹤了。
魏童天生機敏,在察覺到有人跟隨他的時候,就有了警惕。魏童不會天真地以爲王家的人會這麼容易的放過他,在他昏迷甦醒後,魏童一直在暗中打探北樑世子的居住地方。
魏童明白,只有這個人能夠救他一命,他不想死!
就在魏童藉着月色穿梭巷子時,拐角處,一個身影攔住了他。
魏童終歸是沒有修行過武學的普通人,尋常人腳步沒有辦法甩開這幫訓練有素的殺手。
魏童不斷的後退,而在他身後,剩餘的殺手堵住了巷子的路。
爲首的領頭沒有半點猶豫,乾脆利落的一腳踢中少年的腹部,緩緩抽出刀走向少年。
魏童只感到一記重錘轟在自己的腹部,失去反抗能力的他靠在牆上,深知自己命途難料的魏童乾脆咧嘴笑道:“你們是王家的人,我認得。”
長刀劃過魏童的下體,血腥味散發開來。見狀確定少年已被斷根後,領頭扭頭招呼自己的同夥,不顧那個因爲劇痛而昏迷的男子。他冷聲道:“帶上他,回去覆命。”
然而,站在他面前的三位同夥無人迴應,他神色凝重地望着三人,三位被扭斷脖子的殺手頃刻失力倒下,身後一個佝僂身影顯現。
老人露出一口黃牙,冷笑不止地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