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初的最後一場大雪把佔地千畝的北樑王府漂染的雪白蒼茫,見證歷史風雲和歲月變遷的斗拱飛檐,以及高大巍峨古樸的青磚色澤都被白芒雪花遮掩。
打扮頗爲精緻不凡的姑娘,倚靠在窗邊,窗外皚皚白雪,姑娘愁容滿面。淹沒玲瓏山的大雪一夜傾至,隔天的清晨額外寂靜,姑娘癡癡傻傻的孤望遠方。
徐扶蘇怎麼還沒回來呀,按理說大敗西夏叛軍,算算時間現在也該回王府了。
良久,這位讓何坤寵溺至深的大小姐。些許是不忍心門外那位已經矗立半響的男子難堪。女子有些胡鬧嚷嚷道:“魏公公,外面不冷嗎?”。
門外,傳來一陣陰柔答覆,“何小姐,咱家本就練至陰至寒的內功,無可大礙。”
對於魏公公的情況,她是知道的,嘴上敷衍的哼哼幾聲,表示迴應。不慌不忙將纖手放到早就準備好的暖水中,胡亂的抹了抹幾把臉。伸手提下掛在書桌一旁的錦繡貂裘,披在身子上。何薰兒打開門,眼簾裡,魏忠賢一襲大紅蟒衣,男子無眉沒須,一頭烏黑頭髮,兩縷如雪長髮垂在鮮紅蟒袍前,放在袖外的手如女子白皙修長。
“何姑娘,可讓咱家好等呀。”魏忠賢面含微笑,調侃道。
“雖說咱家是奉命來北樑,傳宣樑王前去參加新帝登基大典。既然在王府碰到了何尚書的寶貝女兒,忠賢多多照料一下是應該的。”
何薰兒也不嬌羞作態,反而大大咧咧的跳起想要和這位公公勾肩搭背。無奈,小手是如何都夠不到公公的肩膀,怪娘生她的時候,沒想過讓她和那些個高挑儒雅公子一較高下的念頭。最後,只得悻悻收手,也不敢太過在長安人稱“九千歲”的魏公公這太過放肆。這新皇登基後,魏忠賢那就是宮廷之中的宦官之首,更何況和新帝私交甚好,可謂是地位水漲船高。
若是換了這院子的另一個人,她可不會顧忌。腦海裡突閃而過那人,小臉蛋有了幾分紅潤羞態。自己也有幾年沒見到他了吧,想到着他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魏忠賢倒是閒來無事,打量這清秀的女子臉上表情各異,如戲劇上變臉神似。不由得心中暗笑活寶一隻,也只有徐扶蘇眼光如此“獨到了”。下意識的公公雙手籠袖起來,別說還真有點冷。但這番姿態落在女子眼裡,竟然是說出了“蛇鼠一窩”的糊塗話,惹得魏忠賢大笑,擺擺手讓女子先行。
何薰兒心情倒急盼看到那位,步伐加快,魏忠賢落在後頭。小宮女頭也不扭,問他:“徐扶蘇回來了嗎?”
還在發愣的魏忠賢回過神來,接道:“世子就在前院,玩雪呢。”
何薰兒猛的留給魏忠賢一個人後腦勺,跑去前院。
雪花漫飛,北國風光,莫過如此!
雪中,身着白袞長袍的男子興致斐然的堆雪,細看眉目間有一紫霞裂痕,一雙丹鳳眼炯炯有神,自有王家氣派。
遠處,在紛飛大雪中,好不容易認出男子的何薰兒疾步跑來,男子似乎察覺到她來了。扭頭笑吟吟的望向她。
何薰兒在男子幾步外停住了,一副“雪人”打扮的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只是頭上不再是黑髮如瀑,而是三千白絲在風中紛飛。
眼看何薰兒鼻子一酸,就要大哭。
白髮世子一陣頭大,忙輕問:“之前,我沒歸京前,聽別人說有個丫頭不乖,從來不按時吃飯睡覺。還寫了一篇雜文,傳遍京城,愣是讓京城那些大官家中內子狠狠修理了自家夫婿?”
“可有此事?”一襲白袍勝雪的徐扶蘇似笑非笑地問道。
“哪有”何薰兒臉頰愈紅,兩隻小手時不安分,眼神迴避楚靈的注視。
“那,本世子的小姑娘,可有如那雜文說的一般‘你什麼時候去見那個魂牽夢絮見到的人吶?’”
“現在,不就見到了麼。”何薰兒脆生生的回答,只是越說越小,似蚊而鳴,戛然而止。
“哈哈哈”,徐扶蘇開懷大笑一番,“魏忠賢那小子呢?”
何薰兒接道:“還在後面呢。”
徐扶蘇伸手輕握何薰兒的細腰,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將頭倚放在何薰兒的額門上:“我也見到了那個魂牽夢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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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樑王府近來要比尋常要多些人氣。
世子所在的美人院裡,梧桐樹下,世子徐扶蘇在和一位姑娘手談棋局。
身穿丹紅衣裳的小姑娘眉間英氣不加掩飾,小姑娘玉手輕輕撐着下顎,手中時不時撥弄這翡翠琉璃的棋子,茶色的眸子神采奕奕,彷彿天上璀璨的恆星。
姑娘望着桌上的棋局,怎麼越下越難了,嘴裡嘟囔:“徐扶蘇,你就不能讓讓我嘛?”
在她的對面的白髮男子硬着頭皮,訕笑,但出手卻是沒有半點猶豫,每一步都暗含殺機。若不是何薰兒棋藝造詣不俗,恐怕現在早都敗下陣了。
何薰兒撥弄着手裡的棋子越來越不耐煩,託着下顎的手輕輕捏了捏棋子,冰涼的棋子從指尖傳向身體,“天氣似乎轉涼了。”
徐扶蘇聽完何薰兒的話,嘴角微勾,劃過淺笑,他的目光始終放在棋局上,“初春時節,天氣時涼時爽,也不奇怪。你看這院子裡的雪都沒消融完。”
他擡起頭,望向四周,慢斯條理道。
“徐扶蘇,你輸了!”何薰兒突然從座位上蹦起,興奮地大喊。
徐扶蘇收回目光,瞅了眼棋局,似乎真是他輸了。
但總覺得這棋局看的有些奇怪呢?
沒等徐扶蘇想明白,何薰兒就開始動手收棋子了。
“誒?”徐扶蘇伸出手想阻礙何薰兒收棋子,不料後者騰出另一隻手,把剩下的棋局打亂。
“你是不是故意動了手腳?”徐扶蘇鳳眸眯起,挑眉而笑。
何薰兒躲開他的目光,不與之對視,嘀咕:“纔沒有呢!”
等到何薰兒把棋子都收完,大大咧咧道:“下棋不好玩,扶蘇,試試我的劍氣一九如何?”
趁着還在北樑王府的這段時間閒暇,來陪何薰兒的徐扶蘇有些詫異。
“劍氣一九?”
沒等徐扶蘇反應過來,何薰兒就抽出腰間的紅袖劍,嬌喝:“世子殿下,接劍。”
紅袖在何薰兒手中抖出一道劍花,長劍光影如虹,如日沖天。但何薰兒的劍氣中沒有凌冽的劍意,徒有劍形,意不在傷人,而是切磋。
“劍一!”
從紅袖劍中迸發出一道狹長淺紅劍氣,朝徐扶蘇急射而來。
白髮世子持扇而立,在劍氣臨身時,身姿下彎,輕而易舉地閃過何薰兒的劍一劍氣。
徐扶蘇全開掌中無字玉扇,瀟灑倜儻,在他暗自得意的時候,破空聲由身後傳來。
那道狹長的淺紅劍氣在空中輾轉片刻又沿着原先軌跡循來。
嚇得徐扶蘇連忙蹲下身子,才堪堪躲過劍一劍氣。
徐扶蘇看着輕鬆收劍的何薰兒,有些難以置信少女的這道劍氣如此古怪。
何薰兒走到他身邊,臉上滿是得意之色,沾沾自喜:“怎麼樣世子,薰兒的劍一?”
“有點古怪。”徐扶蘇差點就在這小妮子的手上吃癟,實話實說道。
“哦對了,藥塵大夫在城裡開了家藥店。要不,我們去看看?”,何薰兒對那位女子面容男兒身的大夫印象尤爲深刻,雖然僅是在世子徐扶蘇回樑王府時和那位大夫見過一面。但是就藉着何薰兒坐不安穩的性格,讓她安心待在北樑王府倒是不合實際。
徐扶蘇朝少女笑了笑,“那就去瞧瞧藥塵的藥店。”
何薰兒眉眼彎彎,有幾分愉悅道:“那要不要喊上倩兒姐姐。”
“倩兒姐姐去南疆做事情了。”,徐扶蘇不忘提醒她小倩的事情,自從父親掛帥統軍出征西域,父親似乎交代小倩有什麼事情要去做,早早的就離開了京城。他們也有兩月有餘沒有見過面,身邊沒了那位蛇蠍美人,總覺得不太習慣,好在還有何薰兒陪着。
和何薰兒一起回到北樑的,還有爛陀山的雷音寺的那位女菩薩澹臺綺琴。
那位女菩薩脾氣倒是不小,在王府待了幾天覺得不習慣,自辭回去爛陀山。
不過近來爛陀山倒是有件趣事,雷音寺的主持和尚戒律,還發入俗,夜夜在那長安城的第一樓尋歡作樂,說是修的紅塵佛,在紅塵中成佛,倒是淪爲了尋常百姓茶前飯後的談資。
思慮至此,徐扶蘇也不由得嘴角輕勾,怪事頗多。但他眉心中也隱約有些愁緒,畢竟父親得病失瘋,換做誰,當兒子的都不好受。
徐扶蘇之所以沒有着急南下江湖尋藥,是因爲有些事情需要安排妥當,否則他一旦離開北樑,唯恐是放心不下。和張衍、陸子聿、左宗棠等人相約午後於議事堂議事。
事情接踵而至,大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之勢。他的目光深邃,大朝將傾.....
何薰兒的纖手握住徐扶蘇,後者掌心中傳遞的柔軟讓徐扶蘇收回心神。
姑娘,眉眼是江山如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