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你一直……抱有好的想象,看來,我錯了……”徐荷書咬着嘴脣,忍住不叫出來,“有付出就有索取……”
“沒錯,你才領悟嗎?”他低聲怪笑,“所以你沒資格怨我!”
在水裡,她是被他按在光滑的池沿,身子懸在水中,兩手沒處抓摸,只好抓住他的手臂。她哀婉地看着他:“放了我,求求你……”
“不可能。”他豈肯聽,玩弄出更多花樣。“不要以爲仗着我愛你,就可以約束我……我可是你的丈夫!”
她不再說話,只是用已有的力氣哭。
“幹嗎哭,你真的不喜歡?”他去吻她的嘴,“放鬆,享受……”於是,他動作輕柔了一些。
她仰面怔怔的望着天,卻什麼都沒看到,只一片模糊,她在這片模糊裡想着謝未。
好像已經結束了……沈判離開了她。雙手卻仍在她身上。
他開始讚美她……
她的眼睛已被淚水灼痛。漠然翻轉身子,她想爬出水池,力氣弱,渾身痛,動作遲緩極了。他只輕輕一拉就又將她拉回懷抱裡。
徐荷書沒有驚惶也沒有掙扎,只靠在他胸膛上靜靜地說:“這樣之後,你會放我和謝未在一起,是嗎?”
沈判把嘴湊在她耳邊的溼發上,獰笑着:“當然會,你很快就會永遠屬於他。”
她低着頭,好像很天真地笑了一下,說道:“那來吧,直到你累了爲止……”
他怔了一下,心中翻騰的不知是悲憤還是開心。
“就當是我欠你的。”她擡起頭,看着那張似乎已經平靜的臉,“沈判,其實我是喜歡你的,但從此以後,我可以不喜歡你了。”
他冷笑:“請問,你說這話又有什麼用?”
“只是表明自己的心意。”
“心意?!不如身體來得實在!”他說着,語聲變成了吼叫,“皇帝跟我搶你,謝未跟我搶你,你又想方設法要離開我!且看看最後的贏家是誰!”
突然的襲擊令她她慘叫一聲失去了自控能力,還有一些想說的話,再也沒機會說了……
天已薄暮。有成羣的歸巢之鳥飛過,亦隱隱有那熟悉的樵夫歌聲傳來。煙靄開始升起。雲山的那邊,想必有千百人家正在生火做飯吧。連花崖下的瀑布聲都變得悠遠起來。
沈判抱着不知是昏過去還是睡着了的徐荷書,疲乏地從池子裡走出來。
高處的晚風吹拂,好冷。
他將她裹在她的大氅裡,然後自己慢慢地套上衣服。
該來的總會來。現在,謝未該來了吧!
他走到花崖邊,向下眺望。忠心耿耿而辦事得力的親信一邊在雲山外注意有無東廠的人出沒,一邊留心上司所交代的那人的蹤影。
那人已經近了,他們在一棵大樹上繫上紅巾,向沈判報告消息。
沈判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最後總賬的時刻終於是到了。他要用最過癮的方式,得到自己想得到的,報復對方欠下的——毀滅對手想要的。
他向遠處的羣山眺望,向花崖下的山谷眺望,向瀑布下眺望,那是一口怪石堆砌的潭,潭水不是太深,他試過。可是很美呢。碧綠的水面上肆虐着雪白的浪花,多麼富有激情和詩意……
謝未還沒出現。
他竟然有些焦急,期待他快點到來似的。站在這個位置,俯視所有一切,只有天空和冷風和他相伴,謝未,你來吧,你來,也不過是在這下面,眼睜睜看着,無能爲力。
計算好的時間已經空出了這麼些,倒真是意外呢。看來,自己的功力還不夠,應該再多和這女人纏綿一會。他已經獲得了極大的滿足,至少他是這麼覺得的。這一場恩愛,抵得上之前多少天的忍耐
和寂寞吧?嘿,有多久沒有這麼瘋狂過了?三年?五年?自己果然沒有看錯,儘管她並沒有配合,可她的身體,呵,簡直無一處不妙……
他轉身走向躺在地上的徐荷書,將她抱到崖沿上放下來。這樣,他可以一面向下掃視謝未的身影,一面和她共處這最後的時光。
她眼睛合着,他便用手指劃過她的睫毛。她的嘴亦是緊緊閉着,他便挑開她的嘴脣。他還用力揉她的臉。彷彿這都是很好玩的遊戲。
終於把她弄醒了。
他很高興,把手伸進她大氅裡。
她醒來,只覺得很冷,於是將大氅裹緊了,掙扎着要起身。要命的是,體力依然沒有恢復,她渾身還很軟弱,下身也痛得厲害。
他看得出她冷,卻毫不憐惜她,手依然在她大氅裡,撫摸在她小腹上。他笑道:“告訴我,這裡是不是已經有了我的種子?”
她心頭髮着寒也笑了一笑:“也許有吧。”
“是女兒還是兒子呢?”
“也許……是個孽畜。”
“怎麼會呢?”他嗤笑了一聲,望一望崖下,“真想看看他生出來是什麼樣子,像你呢還是像我……可惜……”
徐荷書忽然拉住了他的手,滿臉期望:“沈判,謝未是不是快來了?”
沈判心裡又是一股憤怒。這個女人,此時的表現不是恨他不是怕他,卻是依然信賴,信賴地問他關於另個男人的事!難道她以爲不會再惹惱他,他也會再對她做什麼了?!
他的手在摸她全身,除了因被侵犯而產生的偶爾一下顫抖反應,她沒有任何抗拒的表示。只是,胸腔裡那顆心在低低地呼喚,她擡起身,企圖向崖下眺望,望他來了沒有……
他來了。
謝未牽着馬,正向這掛從天而降的瀑布走來。
徐荷書與沈判同時看見了。
“嗯……”她開心極了,想喊,身體卻被他拎了起來。
沈判殘忍地笑着:“你想跟他走是不是?”
“你同意過了!”徐荷書忽然產生了懼意,“他馬上就到了,你敢拿我怎樣……”
他緊緊握着她的兩隻手腕,將她放在懸崖的邊緣,然後,一點點向下摁。徐荷書大駭,卻抗不過他,只能任自己重重的身軀懸在崖下,任自己被他這樣吊着。
他再也笑不出了,原先的笑意變成了寒意:“徐荷書,我那句話沒有說完——與其放你回到你心上人謝未的身邊,不如我毀掉你,誰也別想把你搶走……這兒很美,很適合你……”
徐荷書心裡又驚又痛,擡頭乞求地看着他,泣道:“沈判,別殺我,別殺我……”
他鬆開了一隻手。徐荷書的身體立即失去了平衡,她空出來的那隻手連忙去抓凸出的岩石。小心翼翼地回頭,向下望,她看到謝未已經棄了馬,疾速向這瀑布下飛奔。
那麼近,又那麼遠……
瀑布就在她身畔一尺的距離上,她距離可以承載她性命的崖頂甚至不足一尺。
她努力撐着,相信他可以趕到,像當初那樣在懸崖下救了她。
而沈判,也曾在千鈞一髮之時推上她,墜自己落崖……
一切和以前相似,而又大不一樣了。
沈判的淚落在她額上。她仰頭看着他,看着他。
他哭了。那痛徹心扉的表情,她是第一次看到。
“沈判,救我……”她亦淚流滿面。
他搖搖頭,最後一次深深地看她一眼。
“荷書,我愛你。”他輕輕地說着,將那隻手一鬆,並將她向外輕輕一帶,她的手從他手中滑出,緊接着,他看到她潔白的手腕在空中劃過,墜落……如一隻折翼的鴿子在風中逝去,如皎潔的月亮忽然墜
進深淵……
謝未拼盡所有的力量,最後像一隻豹子那樣飛撲出去,卻依然沒有趕到。遲了一步亦是太遲了。他重重地落進潭水裡,沉進潭底,隨即浮上來。瀑布沒頭沒腦地砸着他,他猛烈地喘了口氣,爬向潭邊。
“荷書,荷書……”他在大大小小的亂石中間踉蹌着。
他看到她躺在石間的一片水窪裡,一動不動。他撲了過去……
風雪滿中州。
一片蒼茫的雪地,一條漫長的道路,一隻孤獨的馬車,一雙相守的男女。
每走一段路,謝未都要將馬停下,鑽進車廂裡看看徐荷書。依然沒有醒來,依然沒有任何動靜。看了她無數次了,也希望落空無數次了,他卻依然抱着希望。
她的頭撞到了石頭,不但出了血,恐怕還傷着了顱內。請了幾個大夫給治,都不敢下保證,只開幾服藥吃着,穩住傷勢。他找老朋友神算子求助,神算子雖有一些歪門邪道的藥,卻對這種回春高術完全不通。他便決心去找神醫孫茯苓,然而,孫茯苓已經不在京城,他打聽到是南下了,便駕一輛馬車,載着徐荷書去找他。
他斷定他可能去的地方只有兩個:黃河南岸,方愛的家;茯苓村,他自己的家。他自然是要先去黃河南岸。
在馬車裡,他安置了穩當、暖和的睡臥空間,她躺在裡面,像嬰兒一樣安寧,卻又固執地不肯醒來。他怕她支撐不住,每天都喂她兩次飯,一次藥。
他自己,也用了各種能想到的辦法試圖讓她醒來。長時間地說話給她聽,給她按摩、注入功力,愛撫她,她都沒有絲毫反應。
因此,他常有愁悶的時候。
此時,他在馬車裡,握着她的手,靜靜地看着她,看着看着便出了神。忽然,他聽到前方有大隊人馬轆轆行進的聲音。忙跳下馬車,細看之下,原來是走鏢的隊伍。
七八輛大車,除卻駕車的,有二十多個鏢師,打的字號是“平川”,平川鏢局,他沒有聽說過,想來不是在中州地界。他看着他們從旁邊經過,有意無意地觀察着那些鏢師的舉止行動。
這一觀察,他便瞧着了一張熟悉的臉。雖然依舊麪皮白嫩,卻有了沉穩的氣象。
“厲寧!”謝未不免欣喜。
那人聽到這聲喊,驚訝地望了過來,見到是謝未卻忙轉過臉去,假裝無事繼續行路。謝未踏着雪趕了過去。
“厲寧!”他滿面笑容,聲音很是興奮。“怎麼,不認識你大哥了?原來你入了鏢行。”
厲寧霎時愣了一下,轉而笑道:“是啊大哥,我不做捕快了。想換換生活。”
“好。”謝未拍着他的肩,“無論在哪裡,做什麼,都要用心努力。”
厲寧腳下並沒停住,邊走邊說:“大哥請回吧。將來咱們都回家了再見罷。”
謝未點頭,有些失落有些悵惘,望着他遠去的身影,猶喊道:“你要保重!”
前行着的青年厲寧,暗自流下了感動亦愧悔的淚水。他仍然覺得自己永遠沒有勇氣告訴大哥,他的母親是他害死的。
——遠走只可能暫時避去罪惡感,卻無法真的將往事交付清楚,從此人生清寧。
謝未輕輕嘆了口氣,回到自己的馬車旁。掀開車簾,再看一眼徐荷書,安然無事亦安靜如常。
爲了檢查她身上的骨折和瘀傷,他看過她的身子,那些發紅、發紫甚至發青的印痕,他猜得到是如何形成的。他也猜得到她在墜崖之前都遭受了什麼……
快到黃河了——她所神往的地方,亦是他們相識的地方……一陣疾風吹來,卷着雪花接連不斷地撲在他肩膀上,他側目看了一眼,沒有拂去,好似那是她突如其來的依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