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變得暖和起來,在冬天還叫‘溫暖’的被窩現在就顯得有點燥熱了,它根本就留不住人,所以雞鳴時分冉阿玉就起了牀。甭說是現在,就算是寒冬臘月,少年也一向早睡早起,這是他多年以來在海邊拾貝養成的習慣。
收拾好自己少年拉開房門來到院子,剛好可以看見東方纔露出的一抹魚肚白,冉阿玉正準備伸個懶腰好好吸口新鮮空氣,院門就被推開程瘸子回來了。
“給我弄點吃的。”他命名道。
他那張看起來如同樹皮的臉讓冉阿玉一愣,少年感覺到自己剛吸進去的空氣被卡在喉嚨裡。
“怎麼?”醜陋漢子一瘸一拐的走到冉阿玉的面前,“你好像不太歡迎?”
“沒有。”冉阿玉小心翼翼的回答。
“那還不快去給老子做飯!”他衝他吼道。
於是少年又像逃難似的跑到了竈房,竈房的米缸裡剛好放有半把麪條,冉阿玉生火燒水,準備給這餓死鬼煮點麪條吃,免得他又將不知名的怒火發泄在自己身上。
可正當冉阿玉將一大碗麪條端進堂屋的時候,悲哀的發現程瘸子正坐在條凳上提着他那塊玉佩看。
“糟糕!”少年心中一緊暗想,“一定是我昨晚看玉佩的時候太困忘了藏起來被他發現了,萬一這王八蛋要搶我玉佩怎麼辦?這可是孃親留給我的。”
“把麪條放桌上。”程瘸子將玉佩捏在手中看了少年一眼就猜透了他心中所想,“放心、老子還不至於打你這塊破玩意兒的主意。”
他抓起筷子在桌上杵了杵,然後就開始唏哩呼嚕的吃起麪條來,而冉阿玉就立在原地雙目緊緊地盯着程瘸子的左手,如果他不還給他,他必定是要找他拼命的。
“說說吧!這玉佩哪來的?”
程瘸子吃完麪條後一抹嘴巴,如同衙門裡的官老爺那般開始盤問起冉阿玉來。
“我娘給我的!”冉阿玉語氣開始變重。
“我知道是你娘給你的,”醜陋漢子一反常的沒有以更大的聲音將少年的聲音壓下去,他依舊還是平靜的說道:“冉阿玉你給我聽好了,你最好把怎麼得到的玉佩,以及你孃親在將玉佩交給你的時候都說了什麼,給我一五一十的說清楚,這件事對你來說很重要——相當重要!”
冉阿玉本來想來一句,“我和我娘之間的秘密憑什麼要讓你知道?”不過他在聽到程瘸子第一次喊自己的名字;以及在看到漢子眼中閃過一縷擔憂的神色後,少年準備全盤托出。不知怎麼地,有時候他會覺得這個瘸子和自己有一種親近感,儘管他對自己很兇很兇。
隨着冉阿玉將母親臨終前給自己玉佩的經過一一道來後,程瘸子的眉頭也在越皺越緊,因爲瘸子知道,當初自己在揹着他種逃命的時候,這小野種的襁褓中可沒有什麼玉佩。那麼這塊玉佩是誰放的?在什麼時候放的?放玉佩的人想要幹什麼?這是程瘸子擔憂的原因。
“玉佩我過幾天就還你,現在、小兔崽子你該幹什麼還幹什麼。”醜陋漢子一邊往懷裡揣玉佩一邊說。
冉阿玉能幹什麼?衝上去把玉佩搶回來?他沒自信能打過身高七尺有餘的殺豬匠(程瘸子在青牛鎮有時候是會幫人殺豬的。)況且他說了幾天後會還給他,所以少年連找瘸子拼命的念頭都沒有了,只能背上那個裝有木炭的揹簍往集市上走。
在冉阿玉出門不久後程瘸子也出了門,醜陋漢子需要確定一些事情。
青牛鎮的集市在響鑼街的南面,離冉阿玉住的地方也不遠。在趕集的日子裡,會有很多挑着擔子、揹着揹簍的人往這裡趕,街上賣菜的、賣草藥的、賣桌椅的、賣各種農具的、賣各種吃食的;有茶館、酒肆、包子鋪、麪館、好多東西應有盡有,當然各種吆喝聲也此起彼伏,因此這條街算得上是青牛鎮最熱鬧的地方啦!
此刻一身灰色粗布衣的冉阿玉正席地而坐,身邊是另一個和他差不多大小的少年。那少年肌膚黝黑,雖比冉阿玉高半個腦袋但長得卻不怎麼好看,加上他穿得同樣寒酸,所以很多同齡人就給他取了個綽號叫‘泥鰍’
泥鰍雖然長得不好看不過抓魚卻是一把好手。此刻他身邊的木桶裡裝着好多鯽魚、鯉魚和草魚,當然還有另一個小木盆裡,遊蕩者一尾通體暗紅、肚鰭上拖着一條金色魚鰭線的龍魚。
泥鰍認不得這是什麼魚,但他知道這魚很漂亮而且應該能賣個好價錢,所以便單獨裝在木盆裡。
“怎麼樣?”他得意洋洋的望着冉阿玉,“小爺的這條魚好看吧!”
“這話你說了三次了,”冉阿玉將雙手抱着膝蓋盯着街上的人來人往道。
“爲了逮到這條魚小爺的手臂都給石頭劃傷了,我反正覺得它能賣不少錢,如果賣了個好價錢我就請你吃王阿婆的臊子面。”泥鰍繼續說。
“好啊!”冉阿玉舔了舔嘴脣後又道,“王阿婆的臊子面真的很好吃......”
泥鰍沒有立即回答冉阿玉,因爲有一個婦人已經走到木桶旁準買他的魚,他得和婦人討價還價暫時沒有空搭理冉阿玉。而此刻冉阿玉的目光正被街上的一對少男少女吸引。
二人皆穿青色道服,少男挽了個道士髻五官周正,他身高比成年男子矮不了多少,走得沉穩而有力;少女同樣挽着道士髻,不過大概因爲女子天xing愛美,所以她用白色髮帶打了個蝴蝶結作爲裝飾,並且還有意無意的讓一部分秀髮垂於肩後,少女手上拿了串糖葫蘆步伐走得靈動而活波。
他們衣着並不奢華甚至可以說是樸素,不過給冉阿玉的感覺是這條街上的所有人都不及這二人出彩,有點像小人兒書上那種行走於江湖的門派中人。
少女好像對街上的很多東西都感興趣,她東瞧瞧西看看,最終發現有個穿着寒酸、但長得極爲好看的少年在看着自己,但當她看向他的時候,那少年又將目光望向自己的揹簍,少女覺得有趣便快步走向了他。
“好看麼?”她稍微彎腰盯着坐在地上勾着腦袋的冉阿玉問。
“好......好看。”冉阿玉將頭勾得更低只能看着自己的腳丫子結結巴巴的回答。
“是我好看,還是你的腳丫子好看?”少女追問道。
這個時候冉阿玉便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只能用手指掐着自己的手指不知如何是好。
“好看!姐姐你長得比我們鎮上的所有人都要好看。”泥鰍笑嘻嘻的幫他解了圍。
“沒問你!”少女白了泥鰍一眼又繼續盯着冉阿玉,“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好啦!”已經走到她身邊的少男用帶有點輕蔑的語氣說,“一個坊間的泥腿子,鍾師妹逗他作甚?”
很不幸,冉阿玉剛好能聽懂‘泥腿子’是什麼意思,而且道服少男一副高高在上的口氣讓冉阿玉心裡瞬間冒出一團火。
“你長得很好看......那又怎麼樣?”少年一下子仰起頭望着姓鐘的少女賭氣說道。
他氣鼓鼓的樣子讓她‘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好小子!你很會說話,這些木炭本姑娘包了——開個價吧!”
冉阿玉長大嘴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人兒書上那些女子不是脾氣很壞麼?別人說她們漂亮要被刮耳光;別人說她們不漂亮又會被打個半死,而這個女子怎麼回事?非但沒有刮我耳光還要買木炭,我勒個乖乖!她該不是腦子有點不正常吧?”少年想。
“鍾秀你......買木炭幹什麼?”道服少男顯然不太支持自己小師妹這種荒唐的做法。
“烤火啊!”鍾秀伸手在揹簍裡抓了一塊黑炭一邊打量一邊說:“山上夜裡寒氣重,我給師父和師伯他們帶點木炭回去生火暖暖身子,不可以麼?”
“可以、當然可以,只是......這麼多木炭咱們怎麼帶回去呢?總不能背個竹簍四處行走吧?”
他這句話道倒是難到了鍾秀,是啊!他們這些名門正派多少是要點面子的。
“你們住在哪裡?我可以給你們送過去。”冉阿玉不識好歹了來了一句。
“喂!你知道我們是哪裡的麼?”道服男子被眼前這個髒兮兮的泥腿子氣笑了,“青牛山你知道嗎?我們大綏的南嶽,我怕你這又弱又瘦的小身板,還沒爬到半山腰就就給累死了。”
“熊師兄切莫出口傷人!”鍾秀溫怒後又轉頭望向冉阿玉,“木炭多少錢?”她問。
“三枚銅錢。”冉阿玉道。
“銅錢啊?”少女皺眉道:“我沒有,熊師兄你有沒有?”
“剛好我也沒有。”熊世亮回答。
“這樣,”鍾秀用嘴叼住糖葫蘆,開始往腰間的錢袋子裡摸。“我用這個買你的木炭可好?”
她一說話嘴巴里的糖葫就掉在了地上,不過少女毫不在乎依舊將銀元寶遞到了冉阿玉的面前。
“這個......”少年連忙退後兩步,“鍾姑娘,我沒有那麼多錢找還你的。”
“誰要你找了?”她咯咯一笑,“就用這錠銀子換你一簍木炭。”
“可是我這揹簍木炭根本直不了這麼多錢啊!倘若鍾姑娘用一錠銀子買我這木炭豈不是很虧麼?”
“加上我這條魚就不虧,”一直在旁邊看他們交談的泥鰍終於忍不下去了,“好看姐姐,我盆裡這條魚好看得很也很少見,你可以把它一併買走。”
但冉阿玉心裡依然在天人交戰,少年從小到大都沒有見到過這麼多錢。“錢誰不愛呢?”他想,“這錠銀元寶能買好多衣服、能買好多好吃的、能給爹孃立一塊刻有名字的碑,但霍先生說過‘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倘若我以這揹簍木炭換她手上的銀子豈非就是坑了人家麼?豈非就是不義之財了麼?”
哎!小小少年郎啊!他犯了一個很多年輕人都愛煩的錯誤,將書本上的道理死搬硬套,完全忘記了這錠元寶是人家姑娘心甘情願給她的。
與此同時,熊世亮已經看到了泥鰍盆裡那條游來游去的魚,道服少男眼睛一亮。
“血龍魚!”他大吃一驚,“一身暗紅的血龍魚可是個稀罕物,而這尾血龍魚的肚鰭上居然還拖有一條金色的魚鰭線,可就真是鳳毛麟角了,這尾魚、恐怕得用金錠才能購買到,兩個泥腿子不識貨,落在他們手裡簡直是暴殄天物。”
“不虧的、加上這條魚的話我們一點也不虧。”熊世亮瀟灑一笑說道。
“阿玉、他們說不虧。”泥鰍已經走到了冉阿玉的身邊,焦急的用手扯了扯少年的衣角。
“還不收下?你旁邊這位可比你機靈多了。”
她有點好奇他的呆板,同時也發現了左邊二十步的茶樓旁,有幾個流裡流氣的青年正往這邊瞄,少女將銀元寶拍在了冉阿玉手裡。
“師兄、咱們得想辦法找點什麼把東西裝一下才行。”鍾秀笑道。
“魚嘛!好辦,”熊世亮皺眉道,“可這簍木炭實在有點不好攜帶,要不讓這小子給咱們送到山上?”
鍾秀正有此意,她其實根本就不在乎這揹簍木炭,她只是對街上這個好看的貧寒少年感興趣而已。
“傻小子木炭就暫時存放在你這裡,你要保管好一根也不能少,初冬的時候給本姑娘送到青雲山秀竹峰。對了、我叫鍾秀,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如果沒有按時交貨本姑娘好上門找你算賬。”
“我叫冉阿玉,你放心鍾秀姑娘,初冬的時候我一定會把木炭給你背上山來。”少年目光堅韌的說道。
“很好!師兄我們走。”
言罷少男端起木盆和少女一同轉身離開,走出數步的時候鍾秀又回過頭來補了一句。
“喂!那位賣魚的,本姑娘這錠銀子可是給那位賣炭的,你的魚嘛!只是附帶而已,可不要欺負了他。”
她的聲音如銀鈴般清脆,在街道上飄出去很遠,只留下兩個少年看着他們的背影發呆。
接下來他們拿着這錠銀元寶你看看我瞧瞧都在欣喜若狂,雙方也商量要將元寶兌換成銅錢對半分,當然他們也熟知錢財不可露白的道理,在將銀元寶換成銅錢之前,需要將它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於是王阿婆的臊子面也可以暫時不吃了先回家要緊。
殊不知先前已經有人偷偷的盯上了他們,只等待冉阿玉和泥鰍走入那個深深的巷弄裡就動手。
在光天化日之下,這條兩邊是圍牆,石壁上長滿青苔的老邁巷道,確實是個殺人越貨的好地方,所以這時候巷弄的兩頭都站着幾個不懷好意的年輕人。
顯然二人已經發現了走向他們的青年想要幹什麼,於是停下腳步一動不動的盯着對方。
“怎麼辦?阿玉。”泥鰍膽怯的說,“前後都有人,我們這下跑都沒地方跑了。”
“爲什麼要跑?”冉阿玉依舊平靜的看着走上來的幾個年輕人,“他們也不見比咱們大多少,拳頭也未必就比咱們硬多少。”
“喂!那兩個小孩兒,”一個長得賊眉鼠眼的青年喊了一聲後又惡狠狠的道:“你們不知道在爺的地盤上擺攤賣東西是要交保護費的麼?賣了東西就這樣走了有點不把我李二放在眼裡啊!”
李二是青牛鎮有名潑皮,帶着一幫遊手好閒的大半小子偷雞摸狗欺行霸市,幾乎所有的孩子都怕他,很多成年人也會盡量避着他。
“你......你們想......想要——”泥鰍本來想說你們想要收取多少保護費,但話未說話被冉阿玉給打斷了。
“青牛鎮的集市不是誰的地盤,我們賣東西也是以物換錢勞動所得,就算要收稅也是官府的事,憑什麼給你?”冉阿玉據理力爭。
“喲!這鄉下小雜種皮癢得很啦!”李二笑嘻嘻看着他的兄弟們說,那一堆年輕人哈哈大笑,“實話告訴你小雜種,你若識相就乖乖放下那錠銀子立馬滾蛋,你若不識好歹......哼哼!爺打得你們滿地找牙。”他將指關節掰得啪啪作響。
冉阿玉卻沒有罵回去,只是將裝滿木炭的揹簍從背上取下放在一旁,然後緩緩的將袖管捲起。“銀子在我這裡,你有本事來取便是。”他站得筆直,聲音平和而有力。
冉阿玉自小到大就是個乖孩子這不假,但這並不代表少年就軟弱怕事,在他的心中總留着這麼一條道理‘我不惹你,但你也莫要欺負了我’連腰掛殺豬刀的程瘸子他也敢對着幹,還會怕這幾個吊兒郎當的地痞流氓麼?
“好小子!倒有幾分骨氣。”
一直躲圍牆上俯瞰看着巷內情況的鐘秀忍不住讚歎,少女準備跳下圍牆搭救少年卻被自己的師兄制止了。
“再看看。”他說。
接下來的情況可想而知,泥鰍被兩個年輕人幾拳就打趴在地上抱着頭大哭,而冉阿玉開始還能和李二對上幾拳,可當又有兩個人加入的時候少年就只有捱打的份了。他肋部被踢了好幾腳,胸部也捱了一拳,少年郎好看的臉蛋被揍得鼻青臉腫仍一聲不吭和對手對打。
“給老子把銀子交出來!”李二大吼,“不然真打死你個狗日的!”
一個消瘦的青年一腳踢向了揹簍,冉阿玉看到後飛身就撲了過去將揹簍死死抱住,然後拳腳如同雨滴一樣往他身上招呼。
“別打了!”泥鰍看見冉阿玉的慘狀開始嚎了起來,“求求你們別打了,阿玉!給他們!給他們!”
“銀......銀子可以給你們!”少年大聲吼了一句,
所有人停了下來。
“喲!現在知道給了?” 李二蹲下身子笑眯眯的挖苦道:“你剛纔不是很硬氣麼小雜種?”
“但請不要把我這一揹簍木炭踢壞了。”他一把抹去鼻血。
“屎一樣的東西誰稀罕?趕緊掏出銀子,然後揹着你這堆狗屎立馬給爺滾蛋。”
就在冉阿玉準備摸出銀元寶的時候,鍾秀從三人高的圍牆上飄然飛下,她如同秋風中的樹葉落地無聲,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冉阿玉身上,沒有人發現少女。
“幾位這是在打劫呢?”她笑嘻嘻的說,“打劫可以,但你老兄的嘴巴也太臭了,唔、唔、臭不可聞!”她故意捏着鼻子說。
背後突然傳出的女子聲將好多人嚇得一愣,然後當他們看到的只是一個身穿道服、長得十分嬌俏的少女時,頓時戒備心少了一大半,調戲心生出一大半。
“哈哈哈哈!原來是個娘們兒,”李二哈哈大笑,“怎麼?你是要學戲臺子上的英雄救美?”
“二哥她是個雌的。”李二身邊一個朝天鼻青年提醒。
“對哦!”他一拍腦門兒賊兮兮的笑道:“應該是叫美人兒救小雜種,您說呢?小娘子。”
一堆人哈哈大笑,笑得前俯後仰,因爲‘小娘子’本就不適合用在未婚少女身上,李二又怪聲怪氣的娘子二字拖得老長,這算是明目張膽的調戲了了。
“鍾姑娘你快走!別管我!”冉阿玉忍住疼痛喊道。
“不錯!”少女沒有管冉阿玉對着李二微微一笑。
接下來只聽‘啪、啪’兩聲,李二的頭左右搖晃了兩下,臉上立馬起了兩個巴掌印。這個賊眉鼠眼的潑皮,甚者都沒有看清人家是怎麼出手的。
李二感覺到自己雙頰火辣辣的疼,好像牙齒都要被扇掉了。“給爺弄死這小biao子!”他摸着臉頰大罵。
一堆人一擁而上,準備像開始打冉阿玉那般拳打腳踢,可是他們的拳腳全都在和空氣鬥智鬥勇。鍾秀如同一隻飛入荊棘間的蝴蝶,左右飄忽上下翻飛,彷彿是在遛一羣野狗。‘啪啪’聲繼續響起,少女只扇耳光只打臉。
突然圍牆上再次跳下一人,和先前鍾秀的飄飄落地不同,他如同中箭之鳥疾馳而墜。奇怪的是好像算過一般,剛好他的腳能踏上一個肥胖青年的腦袋,然後重重一踩、那個胖子脖子一縮直接就跪在了地上。
“師兄切莫傷人!”這時候鍾秀的話才喊了出來。
熊世亮藉着踏在胖青年頭上的力道凌空飛向了李二,他左手穩當當的端着木盆右掌往前猛地一推。掌還距離李二額頭足有三寸遠的時候,這個潑皮便感受到自己的頭顱像被鐵錘擊中,賊眉鼠眼的潑皮如同塊朽木般在空中翻滾着撞擊在身後的圍牆上。
隨着一聲悶響過後,他身子掉到了地上,李二一聲未吭便被打死,緋紅的血液從他的眼、耳、口、鼻、緩緩流出。
這些平日裡流裡流氣的小青年雖然橫行霸道慣了,但誰又見到過真正的殺人場面呢?他們只是呆呆的望了一下躺在地上不動的兩個同伴,然後轉身便跑。
“熊師兄你怎麼可以出手殺人?”鍾秀大聲吼道。
“咦!”他滿臉無辜的走到李二的屍體旁試了試那人的鼻息,“是師兄有過,下手不知輕重,我沒想過這些市井潑皮如此不耐打。”
“你......”鍾秀胸口上下起伏顯然是氣得不輕,但人已經死了她能說什麼呢?
“這個還活着,”他又走到了那個胖青年的面前,“喂!我這裡有兩錠元寶,一錠給你養傷用、一錠給他安葬用。今天姑且放過你,以後別欺壓百姓,否則再被我青牛觀門人看見爾等便活不了。”他將銀錠從錢袋裡摸出丟在地上。
好一番義正言辭的教訓,熊世亮左手的木盆滴水未濺,那條魚兒在盆裡游來游去,而那個受傷不輕的青年胖子拾起地上的元寶,扶着牆壁艱難的往前挪動。
“走吧!師妹。”他安慰道:“對付這種惡徒就不能心慈手軟,你看看那二位,倘若我們沒有暗中跟隨,被打死的有可能就是他們。”
“可是......”鍾秀心中依舊難安。
“好啦!鍾師妹你就是太心慈手軟了。”
“你們沒事吧?”鍾秀沒有理他只是走到冉阿玉的身邊將他扶起,“你怎麼這麼傻?炭被打翻了可以劈柴又燒,人被打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霍先生說過......咳!”冉阿玉咳嗽了一聲,“與人交,需言而有信,我答應過你們的事怎麼都得做到的。”
“你很好!”鍾秀向他翹起了大拇指,“不過以後遇到搶劫的能逃則逃,保命比什麼都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所幸你們都是皮外傷並無大礙,快回家吧!記得初冬給我送木炭來,本姑娘得走了。”
“謝謝鍾姑娘和熊公子。”冉阿玉強行笑了笑。
熊世亮只是微微點頭,然後就催促着自己的師妹離開了巷弄,只留下兩個一身是傷的少年,他們看着李二的屍體滿臉的擔憂和害怕卻不知如何是好。
其實冉阿玉最想說的不是‘謝謝’二字,少年想問的是‘你們江湖中人都是這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麼?這人雖壞,但他還不至於壞道該死的地步啊!’
不知何時程瘸子已經來到了兩個少年的身邊,今天的醜陋漢子有點溫柔,他用粗糙的手掌拍了拍少年的肩頭,“走!跟我回家。”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