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莫永淳嘴角噙着一抹淺淡的笑,聽着那一連串清凌凌的細碎鈴鐺的聲響愈來愈近,看着對面那個令他魂牽夢縈了一年的女子正朝向自己所在的方位款款行來。對面的錢將軍把這一切都收進眼底,直看着安恕在莫永淳下手的位置落了座,這才舉起了手旁侍婢早已斟滿的那樽酒杯,對着莫永淳,微一頷首,道:“王爺,末將先乾爲敬!”

話落,他就仰頭一飲而盡。

莫永淳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卻並沒有要舉杯的意思,安恕也沒有動作,他知道莫永淳一向不好酒,哪怕身置這種場合也是不可能“捨命陪君子”的。

可錢將軍見他依舊是那副架勢,還以爲這小子是不想給自己面子,話說,昨晚在季大人的府上也有過一場飲宴,那時錢將軍就沒怎麼見這位王爺碰一下酒盞,弄得季大人席間還老大的尷尬,今日到了他這邊,沒想到竟還是與昨日的行徑如出一轍,難道是嫌棄這邊關酒水鄙薄不成,他的心思在腹內轉了一轉,待見到他後方低眉垂首的女子時,就有了主意,想故意拿他身邊的安恕來激一激。

錢將軍重新掛上了一副豪氣干雲的笑容,將宴席上的這一段小小插曲給自動忽略了過去,故意自嘲般地道:“淳親王怕是嫌棄我們這邊關的酒水,比不上宮裡頭的佳釀吧,無妨,老夫今日奉上的,可是拿今年的最新一茬的高粱釀的,若說起來,可還是出自您身旁的那位姑娘之手吶。。。”

錢將軍說完這些,就含了一抹略帶深意的笑,捋着下頜的鬍鬚,但笑不語了。

葉徵在席末聽完了這番話之後就深深地皺起了眉,錢將軍今日這一系列的舉措都透着一股怪異,就像是跟那位王爺商量好了般的一唱一和,而安恕就是他們之間制衡的一個點,他現在有了些不好的感覺,從一個男人的角度看上去,那位王爺對待安恕的態度實在是讓他覺得有些危險。

果然,莫永淳一聽聞這酒是經安恕之手釀成的,表情就立馬變得不一樣了起來,原本還有些倨傲的臉上現在再看上去卻是顯得肅然了幾分,他挑了挑眉,只略微偏側了一下頭,用餘光就只見着她溫順地坐在自己一臂可及的位置,他頓時就覺得快意了起來,迅速地正視了對面的錢將軍一眼,端正地回道:“將軍既出此言,那我倒是要嚐嚐看這酒的滋味了。。。”

錢將軍看他接受了,脣畔那抹笑意也跟着愈發深了,他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安恕,心裡合計着這招美人計果然是用對了。

然而,事實上,安恕此刻的內心是有些崩潰的,因爲命運掌控在別人手心裡的這種滋味並不怎麼好受,上面的兩位都已經發了話,她也只好執起了酒壺,倒入了莫永淳右手旁的那一樽淺碧色的琉璃小盞中。

莫永淳的眼睛一直盯着她那一隻執着酒壺的纖纖素手,玉色的那柄酒麴鴛鴦壺反倒襯得她那隻手益發瑩潤細膩,一點都不輸給她手上的那柄一向以純白溫潤著稱的定窯瓷器。莫永淳看得移不開目光,竟覺得就連那五顆圓圓的小小指甲此刻都顯得格外粉嫩可愛,就像五粒小巧的相思紅豆鑲嵌其上。

連他都沒有意識到他此刻的眼底已經蘊滿了笑意,安恕剛倒滿淺淺的一盞,他就直接接了過來,仰頭飲盡。

瓊漿瞬間入喉,底味是很濃郁甘馥的清甜,再品下去就漾出了絲絲的苦與辣,在口腔中縈繞流連,久久不散,就像是她這個人,糾纏着他的整顆心。酒液從口中滑入腹內,最初還不覺得如何,時候久了卻像是醞出了一團火,直燒得他整個胸膛都暖了起來。

他這纔將頭側轉過來,狀似無意又似已經醞釀了好久,卻只能看到安恕刻意伏低了的身姿,莫永淳覺得有些失望,卻還是對着她的頭頂,問出了聲。

“這酒果真是高粱嗎?怎麼會這般甜?”

安恕頭也沒擡地回了他,語聲平平:“回王爺,這確是高粱,只不過營裡當時種下的是甜高粱,釀出來的酒纔會偏甜了些。”

“那這高粱也是出自姑娘之手麼?”他一刻沒停,繼續捉着她問道。

安恕聽着從頭頂傳來的聲音,覺得頭皮都有些發麻了,不過她也沒有擡起身子,依舊維持着那個恭順地姿勢,回道:“奴婢不敢擅自居功,這酒是廚房裡面的師傅釀就,奴婢至多隻能算是跟着打打下手,王爺言重了。。。”

莫永淳被她的這句回話給噎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也不知是該接着她的話說些什麼好,只得連連道了幾聲“無妨,無妨。。。”

可對面那位正自斟自飲的錢將軍一聽聞安恕說起的這些,手裡的酒杯一個沒拿穩,差點就砸了下來,最後好在他眼疾手快,除了濺灑出了幾滴酒液之外,倒也沒弄出什麼太大的動靜。

他藉着酒杯的遮掩瞪視了安恕一眼,這丫頭怎麼回事,會不會回話,這不是成心拆他的臺呢麼,好在那位淳親王看上去沒像是要生氣的樣子,要真惹得他不痛快,往重裡說那可是天潢貴胄啊,光自己這邊都未必能兜得住。

那丫頭怎麼會這麼不識相,她若是一直這麼一而再再而三地暗自頂撞,自己今日步的這步棋可就真成了無用之舉了。

爲了將莫永淳的注意力給牽回來,也爲了避免安恕再說些什麼不合時宜的話,錢將軍就在酒桌上與他談起了最近北戎局勢更替的問題,莫永淳表示帝京也已經收到了這個消息,這次派他來涼州一是檢視之前邊防屯田的事宜,再有就是與諸位將領商討如何整頓邊境軍防以抵禦北戎前來襲擾之事。

底下的人看見臺上那兩位談論起了“正經事”,一直緊繃着的周身與四肢也稍稍放鬆了一些,衆人一個接一個地動起了筷,身邊伴着的侍婢們見此,倒是添酒夾菜地忙活了起來,葉徵阻住了身旁女人慾要爲他斟酒的動作,徑自提了酒壺倒了一盞,眼角餘光卻是一直在往安恕的方向瞟。

從剛纔開始那位親王就一直纏着丫頭,想要同她敘話,可到底也沒見着丫頭對他就有多熱絡了,脊背雖然是彎曲着的,可散發出的氣勢卻是不卑不亢,他心裡略略平衡了一些,看來哪怕是滔天富貴擺在她的手邊,她也依然對此不屑一顧。

安恕不動聲色地支起了身子,暗地裡留心着上首兩人的談話,因爲前世裡這會兒她沒再待多長時間就被莫永淳給接走了,可就在她走後還不到一個月的功夫,北戎那邊就搞了一次突襲,當時安恕她們一行還走在路上,自然也不知曉嘉陽城究竟起了什麼禍患,直到回了京城才得知這座邊關重鎮之前竟然遭遇了怎樣一次戰火的洗禮。

安恕那時還爲邵敬潭擔憂了許久,直到隱諱地查探到他還活着的消息時纔算放下了心,可知道他還活着又能怎樣呢,她們此生已經註定無緣相依相守了。。。

不過,不久之後的那次襲擾據說是新繼位的北戎王直接發起的,而通過剛剛錢將軍與莫永淳的對話來看,似乎跟前一世裡的過程並沒有太大的出入,這麼算來,最遲不會超過年底,這座城池就要經歷一場動盪了。。。但是具體的起因與時間她卻已經記不太清了,就只知道勝得很是艱難慘烈,但究竟會有多慘烈,會持續多久,還會不會是同前世一樣的結局,邵敬潭會不會依然平安無事,這幾個問題卻一直糾纏在安恕的心頭,揮之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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