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嫂子帶着英子一道過來的時候,齊玫正取了些糯米粉,想要捏些小糯米糰子,待會兒一道下在裡頭。安恕也在竈臺上架起了一口鍋,舀了勺紅豆,放到了水裡面開始熬煮。
糯米粉被齊玫給揉成了一個小團,她又把它搓成了長條形,這會兒邢嫂子已經帶了英子洗完手回來,小丫頭就直接搬了個矮凳踩在上頭,眉開眼笑地着道:“齊玫姐,我幫你乾點什麼吧?”
齊玫正拿刮刀切面團呢,她不敢讓英子碰刀具,想了想,才說道:“嗯。。。那這樣,英子,你把姐姐切好了的小麪糰給搓圓了就成了,你看,就像這樣。”
齊玫說着,就跟英子做起了示範,她把那枚指甲蓋大小的麪糰給放到了手心裡,兩手掌心相對一合,揉搓了沒幾下,再打開手掌的時候,就變成了一枚溜圓可愛的小糰子了,再在糯米粉裡滾幾下,這就算是做好了。
英子看完之後,直呼了好幾聲“簡單”,沒等邢嫂子給她把袖子挽上去呢,就躍躍欲試地幹了起來。
安恕攪了攪鍋裡的紅豆,又在火堆裡添了把柴火,想着要等紅豆煮爛還得好一會兒呢,就把鍋蓋仔細地蓋好,也嬉笑着加入到了“搓糰子”的隊伍裡,幾個人有說有笑地,沒一會兒就搓了好些出來。
邢嫂子見這幾個丫頭玩鬧着就把活給幹了,自己一個人悄悄地來到了貯物間裡,翻了翻前些日子堆到這裡的山貨,拿了張牛皮紙,包了兩大包出來,又用麻繩給拴緊了,想着等會兒恕丫頭回去的時候讓她順帶着捎上,也好成全了某個人的心思。
等糯米粉都做成了眼前這些小湯圓,安恕鍋裡的紅豆也已經煮得軟爛開花了,邢嫂子早就將那碗酒釀給端了進來,揭了蓋子就猛得嗅聞了一大口,齊玫怕她沒忍住偷着嚐鮮,笑着一把就給搶了下來,跟着就遞到了正把紅豆湯盛到小砂鍋裡的安恕手旁。她又往小爐竈裡頭添了些易燃的麥秸稈,火一下子就燒得更旺了,安恕將紅豆湯倒進砂鍋裡之後,就又換了個乾淨的勺子,從盛滿酒釀的海碗裡又舀了一大勺加了進去,之後再挖了一勺紅糖,灑在了湯裡跟着一起熬。
幾種食材混合在一起,在火力的催發下散發出了誘人的味道,英子饞的像只小老鼠一樣恨不得把空氣中的所有香味都吸進鼻子裡。
邢嫂子那邊也沒閒着,就着安恕剛剛煮過紅豆的那口大鍋,又添了些水下去,等滾開了之後就把幾個丫頭剛搓好了的小圓子也一併丟到了沸水裡面去煮,等它們一個個從水底浮上來的時候,才陸續盛了出來,接着就舀進了安恕在小竈臺上溫火燉煮着的紅豆湯裡。
英子畢竟還是個小孩子,嗜甜如命,因此安恕在臨出鍋前,還爲了她又特意加了一勺子糖桂花在湯裡,這纔在小丫頭巴巴盯着的目光裡盛了出來。
糖桂花的清甜,紅豆與糯米糰子的軟糯,再加上淡淡的酒香,三種味道混合在一起,滋味美得英子都顧不上燙嘴了,囫圇着就吞下了好幾口。邢嫂子見了,笑着指摘了她兩句:“哎呦喂,我的小姑奶奶,可別燙了心,你慢着點吃,都給你留着呢啊。”
安恕已經好些年沒有做過這個了,前一世裡她只給莫永淳做過幾次,他身子不好,酒基本上是不喝的,可卻愛極了安恕親手做的桂花酒釀圓子,情濃的那幾年也總是央着她下廚做給他吃,宮裡可選擇的食材種類更多了,製作得也更考究些,可雖然精緻,在味道上總覺得少了些什麼,現在安恕才明白,是少了那一分人間煙火的情味。
安恕看着英子從狼吞虎嚥到現在小口小口地品嚐,看着小姑娘恨不得將自己舌頭都吞掉的表情,也舀了一勺送進了口中,唔。。。對於她而言還是偏甜了一些,不過,確實是比她曾經做過的都要美味。
邢嫂子果然還是貪饞那碗酒釀,自己直接盛出來一小碗,獨自品嚐了起來,齊玫給她使了個顏色,拿眼睛飛速地在這對母女之間流連了一遍,安恕一望遍知她想什麼呢,抿脣笑着再次端起了手中的碗。。。
後來幾個人也連帶着把那整整一碗的酒釀也全都給瓜分了,一頓饗宴終了,英子不知道是不是貪吃地多了些,眼神都有些迷離地拿頭拄在桌角,搖搖晃晃地打起了瞌睡,邢嫂子見了自家閨女那副沒出息的樣子,又嘆氣又好笑,待見着安恕也迷離了雙眼,一副矇昧的樣子,就朝她招了招手,把她給拉到了一旁,關切地問道:“恕丫頭,嫂子問問你,這個月月事可還準?”
安恕紅着臉頰,也不知是吃醉了,還是說起這些女兒家的私事有些不好意思,眨了眨眼睛,很是用力地回憶了一番,才答道:“上個月初來的,這會兒又遲了大半個月了吧,不過我一向如此,嫂子也別太擔心。”
邢嫂子一聽她這麼說,酒立馬就醒了幾分,趕緊正了顏色,嚴肅道:“以前是以前,上回畢竟失了那麼多的血,就連傅先生都說,女人家血是頂要緊的,也不知道補了這些時日補回來了沒有。。。丫頭你等着啊。。。”
她絮絮地又叨唸了一會兒,人就掀了簾子走了出去。安恕更迷糊了,也不知道邢嫂子今日這是怎麼了,她的身子她自己心裡也有數,現在已經基本上緩起來了,想是應該沒什麼大礙了罷。
邢嫂子再回來的時候,手裡還拎着幾個牛皮紙包了的東西,一見着安恕還呆呆地立在竈臺旁,就一把交到了她的手中。
安恕有些訝異,拎着那根麻繩子反覆的打量,邢嫂子這會兒覺出有幾分口渴了,就倒了碗茶水潤了潤喉,稍微解了些口中的燥意之後,纔對她說道:“快別拆了丫頭,等待會兒拿回你那兒去再拆,裡頭我給你包了些紅糖,還有些紅棗桂圓之類的山貨,”說到這兒,她又神秘兮兮地湊到了安恕耳畔,低聲道:“都是對女人好的東西,你跟齊玫回去以後每日裡就拿這個沖泡着喝。。。”
安恕有些受不住這番情意,訥訥地喚了一句:“嫂子”,之後就覺得有些鼻酸,捧着那幾包東西,手足無措地立在原地。
邢嫂子最是看不得她這幅表情,憐愛般地撫了撫她的鬢髮,語重心長地勸:“你也別覺得受之有愧,就不說你在廚房裡頭下的功夫,光是幫我帶着英子,我就該好好謝一謝你跟齊玫,那丫頭最近可是認了不少的字了,饒是那些進了學堂的男孩子們又如何,我們家裡啊,可是有兩位女先生坐鎮呢,將來英子要成了個滿腹經綸的大才女,我可一點都不奇怪。。。”
說到這兒,她就撇了自己丫頭一眼,結果就看見英子正倒在桌邊上呼呼大睡呢,嘴邊還掛着一抹晶瑩的水漬,邢嫂子剛還志得意滿的情緒瞬間就被抽走了大半,苦笑般得跟安恕腹誹道:“算了,也甭指望她能當個才女了,一輩子這麼無憂無慮平安喜樂地過也沒什麼不好的。。。”
講到這裡,邢嫂子就又略有深意地看了安恕一眼,心裡思量了好半晌,虛張了張口,躊躇了又躊躇,這才慢騰騰地啓口道:“其實。。。這些山貨,還是老葉他們前兩天進山的時候給捎回來的,誰都沒給,就全都進了我這西院。。。他倒是個有心的。。。丫頭啊,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