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凌雲鵬從何曉光傳出的情報中得知特高課已經將各出入口封鎖了之後,心裡就一直七上八下的,很是忐忑不安,替秦守義和雲鳳的這次行程捏了把汗,畢竟雲鳳是他的親妹子,雖然他也曾預料到雲鳳在撤離上海去新四軍駐地的路上有可能會遇到盤查,但這應該屬於華界警察所管轄之地界,一般也就過過場而已,就算是遇到麻煩還可以找馮海泉幫忙解決。不過爲了以防萬一,他還是決定讓秦守義一路護送雲鳳離開上海,而且還叮囑雲鳳化妝成孕婦,原以爲這樣安排的話,容易矇混過關,一路上應該不會遇到什麼大麻煩。可一旦特高課介入各關口的話,想要矇混過關就不那麼容易了。
凌雲鵬思量再三,決定還是與金翊軒聯繫一下,以便儘快掌握秦守義和雲鳳的情況,他心裡很清楚,金翊軒肯定知道雲鳳和秦守義的下落。而讓他感到猶疑的是,因爲他的身份特殊,金翊軒未必肯跟他說實話。不過,就算是金翊軒跟他藏着掖着,也多少會透露一點消息,這樣他也能做到心裡有數,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心裡頭七上八下,沒着沒落的。
於是凌雲鵬拿起電話,撥通了金順貿易行的電話,接電話的正是金翊軒。
“你好,金叔,我是雲鵬,我想問一下,雲鳳是不是已經安全離開上海了?”凌雲鵬直奔主題,開門見山問道。
金翊軒一聽是凌雲鵬的來電,詢問雲鳳的下落,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不知該不該把實際情況告訴凌雲鵬。
金翊軒對雲鳳這次撤離上海,去往新四軍駐地自然是相當重視的,雲鳳雖然不是他的親閨女,但自從把雲鳳收爲養女之後,金翊軒夫婦就把雲鳳視如己出,關愛備至,因爲雲鳳是彭若飛之女,而金翊軒一向把彭若飛視爲自己最敬重的兄長,他們雖爲上下級關係,可兩人卻是亦師亦友,彭若飛也把金翊軒視爲親兄弟,兩孩子一直管金翊軒叫金叔。四一二大屠殺時,彭若飛一家子逃離上海,不曾料想雲鳳在火車站與家人走散,機緣巧合,金翊軒在火車站遇到了幾乎成了小叫花子的雲鳳,便將雲鳳帶去了老家。那年雲鳳才八歲。
金翊軒原本想等時局穩定一點,就帶雲鳳回上海找彭若飛,卻沒想到等到的卻是彭若飛被槍殺在淞滬警備司令部監獄裡的噩耗,從此金翊軒便將雲鳳收爲養女,金翊軒夫婦倆省吃儉用也要給雲鳳提供衣食無憂的生活,讓雲鳳去上海最好的女校接受教育,只有這樣做,金翊軒才覺得心安,才覺得對得起雲鳳,對得起雲鳳的親生父母。
自從金翊軒的媳婦病故之後,金翊軒就與雲鳳相依爲命。爲了保護雲鳳,金翊軒並未將雲鳳的身份告訴給組織中的其他人,包括當時接替彭若飛的上海地下黨組織負責人康鈞儒。
雲鳳在金翊軒的養育之下,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而且在金翊軒的潛移默化的影響之下,也入了黨,並漸漸成爲上海地下黨組織的骨幹成員。所以金翊軒與雲鳳之間不僅僅是父女關係,同時也是上下級關係,雲鳳與組織內其他同志都沒有橫向聯繫,她唯一的聯絡人就是金翊軒,她與金翊軒直接單線聯繫。所以當凌雲鵬提出讓雲鳳暫時轉移,離開上海時,金翊軒就開始籌劃,他決定讓雲鳳去新四軍駐地,一是這次雲鳳離開上海去外地不是一天兩天,可能短則一兩月,長則半年左右,這段時期讓雲鳳在新四軍駐地會更安全,也能在部隊裡得到鍛鍊;二是思惠等高校骨幹分子目前都被轉移至新四軍駐地了,如果由雲鳳去指導培訓他們,應該會有更好的效果,將來這些人或許能成爲上海地下黨組織的生力軍。
所以金翊軒親自安排雲鳳撤離上海,金翊軒讓雲鳳去地下交通站,也就是胡記茶鋪裡找胡掌櫃,胡掌櫃是當初黃政委給金翊軒委派的駐上海地下交通站的負責人,專門負責金翊軒與新四軍之間的運輸,包括人員和物資。當初金翊軒就是通過胡掌櫃才把信鴿同志搞到的這麼多緊俏物資和軍火運往新四軍駐地。這條秘密交通站運行至今一直是安全可靠,暢通無阻,最近一次,金翊軒也是通過胡掌櫃將那些黑名單上的學生骨幹安全送往新四軍駐地。
由於雲鳳與胡掌櫃之間並不相識,因而金翊軒事先與胡掌櫃進行電話聯繫,並讓雲鳳戴上那塊琥珀色的玉佩作爲接頭信物,以便於雙方接洽。
金翊軒是在當天夜晚接到了黃政委的電話,告訴他雲鳳已經安全抵達了新四軍駐地,但隨行的秦守義卻受了重傷,不過好在秦守義身體壯碩,葉大夫醫術高超,加上雲鳳和幾位戰士的輸血,總算是死裡逃生,從閻王殿裡轉了一圈又回來了,金翊軒聽後,懸着的心也總算是放下了。隨後黃政委將船老大老郭所講述的有關他們這一路的驚險歷程轉告了金翊軒。
金翊軒得知詳情之後,也在猶豫該不該把這一情況告訴凌雲鵬,如果告訴雲鵬實情的話,那該如何解釋雲鳳和秦守義兩人現在就在新四軍駐地?雲鳳撤離上海去新四軍駐地一事,其他人可以不知道,可他作爲雲鳳的父親,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女兒的去向,可這麼做這不等於把自己和雲鳳的真實身份告訴給了凌雲鵬,凌雲鵬會有什麼反應呢?自己這麼做是不是太過草率了呢?如果不把實情告訴凌雲鵬的話,那秦守義受重傷一事也就被按下不報了,那事後凌雲鵬得知此事的話,會不會覺得自己對他不夠信任,從而與自己產生隔閡,畢竟秦守義是凌雲鵬的左膀右臂,甚至有可能成爲他的妹夫,凌雲鵬與秦守義可以說是情同手足,自己這麼做的話,是不是太過冷血了。
而當下自己與凌雲鵬之間正在建立某種微妙的聯繫,他覺得自己可以通過凌雲鵬掌握更多有關軍統上海站內部消息,甚至是特高課和憲兵隊方面的情報,所以這件事可謂茲事體大,得慎重處置。
正當金翊軒猶而未決之時,接到了凌雲鵬的電話。
“哦,是雲鵬啊,你要是不打這個電話給我,我也正想給你打電話呢!”金翊軒打算以進爲退,主動向凌雲鵬爆料。
“哦,金叔,伱有什麼事找我?”
“就是有關雲鳳的事呀!”金翊軒的語氣顯得有些焦急:“雲鵬,你不是建議雲鳳暫離上海,去外地暫避一下嗎,我原本打算讓雲鳳去無錫老家避一避的,我通過關係,買通了船老大,打算讓雲鳳和守義走水路去無錫,可是我聽說,途中他們遇到了日本巡邏艇,而且日本兵懷疑雲鳳就是遊行時與市長對話的那位女記者,打算將他們倆押回上海,於是守義跟小鬼子幹上了,一口氣把巡邏艇上所有日本兵都給殺了,可是,他自己右胸也中了一槍,因失血過多而昏迷了。”
“什麼,守義受了重傷?”凌雲鵬聽到這兒,整個人像是被重擊了一下,拿電話的手不由得顫抖起來,他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胸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