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丫鬟們又給諸位斟滿了第二杯酒。
劉三爺繼續舉杯致意:“這第二杯酒,我要感謝雲鵬和龍仔你們倆的救命之恩,要不是你們奮不顧身,將我帶離慶祝大會的主席臺,老夫我早就一命嗚呼,成了鬆島這傢伙的殉葬品了,來,這杯酒是我答謝二位的救命之恩。”
說完,劉三爺一仰脖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三爺言重了,三爺是港島工商界的一面旗幟,您有一顆拳拳愛國之心,對日寇的倒行逆施之行徑早就深惡痛絕,你恥於與日寇漢奸們爲伍,羞於與那些賣國賊同流合污,拒絕跟他們合作,不願爲虎作倀,如今在日寇鐵蹄下的這座孤島上,三爺的這種氣節是最爲難能可貴的,您的這種錚錚鐵骨是每個港人的楷模,港島民衆也需要像劉三爺這樣不屈不饒,有名望的太平紳士成爲他們的領袖,所以當您處於危境之中時,我們自然不能袖手旁觀,眼睜睜地看着您成爲日寇的殉葬品,就算是刀山火海,我們也必須義不容辭地出手相救。”凌雲鵬對劉三爺充滿了敬意。
凌雲鵬的字字句句都讓劉三爺覺得自己遇到了知音,這麼多年來,日本人對自己軟硬兼施,也極盡籠絡收買之能事,但他一直不爲所動,始終不從,以兒子體弱多病,自己年事已高爲由推辭那些傀儡政府的高官厚祿,他不願當漢奸走狗,不願爲這些侵略者站臺張目,不願自己的一身清白毀於一旦。
自己對日本人的消極,輕慢,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度令他備受壓力,使日本人對他恨之入骨,只是因爲忌憚他在港島的地位,因而一直不敢跟他來硬的,然而他的這種清高和傲氣不僅令日本人咬牙切齒,也令不少工商界人士對他不理解,不支持,甚至是冷嘲熱諷,雖然他表面上不以爲然,我行我素,但私底下也常常長吁短嘆,借酒消愁。
如今凌雲鵬的這席話令他有種想哭的衝動,這世上畢竟還是有懂他的人,還是有同道中人,儘管凌雲鵬只是個晚輩,但劉三爺卻滋生出一種士爲知己者死的念頭。
劉三爺的眼睛有些溼潤了,他向凌雲鵬拱了拱手:“慚愧啊,慚愧!”
“三爺身上凸顯的中國人的氣節令晚輩敬仰,雲鵬所言恰如其分,晚輩也敬三爺一杯。”龍仔站起身來,向三爺投來充滿敬意的目光,隨後也一仰脖子,喝乾了杯中酒。
“爽快!來,再滿上。”劉三爺又吩咐了身邊的丫鬟一句。
第三杯酒斟滿了,劉三爺舉起酒杯:“這第三杯酒算是餞行酒吧,我知道各位即將奔赴各自的目的地,今後我們就在各自的地盤上與倭寇周旋,抗爭,爲把倭寇趕出華夏之地儘自己的一份力。我會一直記得伱們這些年輕人的,也請諸位記得,曾在孤島香江,有位花甲老人是你們的同道中人,跟你們是忘年之交,希望在我的有生之年,我們還能再相聚一堂,舉杯共飲。”
“三爺,一定會有這一天的。”弘玉向三爺舉了舉酒杯:“到時候,我們再一起來您的劉府,與您共飲一杯酒。”
“好,我等着你們,來,大家一起幹了這杯酒。”三爺聲如洪鐘,豪氣沖天。
大傢伙一起舉杯共飲,觥籌交錯,共度這段令人難忘的時光。
散席之後,阿泰來到劉三爺跟前,跟劉三爺耳語了幾句,隨後將一隻包袱皮交給了劉三爺。
劉三爺起身走到凌雲鵬身邊:“我也不留你們了,汽車已經準備好了,帶上那張特別通行證,這裡面是一些盤纏,你們拿着。”
劉三爺將那隻藍皮包袱塞給凌雲鵬。
“三爺,這就不必了,您的一番好意我們心領了,你已經幫了我們大忙了,這些我們萬萬不能……”
“哎,收下收下,窮家富路,這是我的一份心意,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劉某人。”
凌雲鵬難以拒絕劉三爺的一片盛情,只能收下:“那好,三爺,那我就收下了,三爺,您的這份情義我們銘恩感懷,日後銜草結環。”
“言重了,言重了,區區一點薄禮,不必掛懷!”
“那三爺,我們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凌雲鵬一行人與劉三爺告辭了之後,便上了劉三爺爲他們準備好的兩輛福特車,龍仔和阿榮駕車離開了劉府,隨後來到了玉龍武館,將那四隻行李箱裝上車之後便朝寶安方向駛去。
車到寶安邊境關卡時,當班的正是劉三爺的拜把子兄弟文隊長,他一見這兩輛汽車的車牌號,就知道這是劉三爺的汽車,劉三爺事先已經跟文隊長打過招呼了,所以,便大開綠燈,就連裝模做樣的檢查都免了,直接開閘放行。
就這樣,汽車一路朝北行駛,終於離開了香港地界。
凌雲鵬本想搭車到廣州,然後再轉乘火車或是飛機去南京,所以,他打算與阿芳他們在廣州分手。阿芳見小汽車飛速地往前行駛,她的心沉甸甸的,她多麼希望這車開慢點,再慢點,讓她與他相處的時光就能多點,再多點。所以一路上,阿芳倚靠在他的肩頭,一隻手抱着菲兒,另一隻手一直拽着他的手,不鬆手,只想靠他近點,再近點。
“雲鵬,你不是要去南京嗎,那我就直接送你去南京吧,我看這一路火車票和飛機票都不好買,還是坐汽車更快一點,我把你送到南京之後,我們再往西北走。”
“這行嗎?”凌雲鵬擔心在淪陷區內遇到麻煩。
“放心吧,我有路引,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阿芳一聽,心情大好,這樣她就能跟她的心上人多待一段時間了,她緊緊地握着凌雲鵬的手,眼裡流露着期待之色。
凌雲鵬當然明白龍仔的好意,也清楚阿芳的心情,他當然也想與阿芳再多聚一會兒,於是他點點頭:“那就有勞你了,龍仔。”
“你是我跟弘玉的月老,那我也得當你和阿芳的鵲橋啊!”龍仔呵呵一笑。
阿芳羞澀地望着凌雲鵬,凌雲鵬則一往情深地望着阿芳。
“好了,你們都已經是老夫老妻了,就別這麼膩味了。我跟弘玉看得都不好意思了。”龍仔從後視鏡裡見凌雲鵬和阿芳二人四目相望,情意綿綿的模樣,忍不住揶揄了一句。
阿芳聽罷,羞得滿臉通紅,把頭低下,凌雲鵬也不好意思地把目光移向別處。
“開你的車吧!”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弘玉在龍仔的大腿上捏了一把。
龍仔痛得直叫喚:“哇,弘玉,你下手這麼重,真疼啊,姑奶奶,手下留情啊!”
這時,車上的三個娃都咿咿呀呀地叫喚起來,像是在笑龍仔,大家也都笑了起來。
汽車在一路歡聲笑語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