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銀子（下）
順兒順着老來子手指的方向望去，那站在當鋪門口的人，正是自家大人，濟寧知州章延闓。
“大人。”
揹着手在外頭欣賞豐源號的金字招牌的人正是章延闓，一聽到有人叫自己，忙轉了身子，見是順兒，笑着道：“你怎麼來這裡了？小聲些。”
朝奉見真的是知州大人忙迎了進來。
章延闓只擺手：“我隨便逛逛，就不進去了。老來子，咱們走，你小子，我一不留神你就跑了個沒邊。沒見識的傢伙。這是當鋪，又不是什麼好地方。”
老來子委屈的道：“大人，我沒亂跑，是你叫我來這裡的。”
章延闓瞪了他一眼，笑着問順兒：“你跑這裡做什麼？”
順兒道：“奶奶吩咐我出來辦些事，辦點事，對，辦點事。大人，您怎麼來這了？奶奶方纔一早找您呢。”
章延闓撓撓頭，支支吾吾的道：“沒事，我出來瞧瞧。哦，你奶奶找我做什麼？”
章延闓長長的吸了口氣，堅定的點着頭：“是。”
老來子哭喪着臉：“還要去？”
老來子道：“方纔你拿了我兩件首飾還沒還我呢。”
章延闓點着頭：“好，假的。咱們去別家。對了，方纔咱們那兩件首飾呢？你要回來沒有？”
朝奉見是知州太太，平日裡又聽人說閒話說知州大人是個怕老婆的主兒，今日見了還真是這樣，他忙笑着迎上去，命人泡了好茶，親自端了過來。
“夫人息怒，息怒，請聽我說。”章延闓忙跪了下來，揪住自己的耳朵，“家裡就是有銀子也不夠，實在是太多，我被逼的沒有法子，才這樣的，夫人，你聽我說，事情是這樣的。”
章延闓忙笑道：“我到這逛逛，看看有什麼好東西，這不是快過年了麼？我想給你置辦幾件新首飾。”
章延闓先是狠狠的瞪了老來子一眼，隨即閉上眼睛，好半日才道：“我，我只是瞧着這個匣子好……好看。”
世芸面上露出一抹笑容：“可是得了什麼好的，讓我也看看。”
老來子又抱着匣子走出來，無奈的道：“大人，人家不收。”
“要多少？”
挑了好一會兒，世芸這才滿意了，指了那幾個滿意的讓人包起來，她的目光隨意的往老來子身上一瞥，指着老來子道：“老來子，你懷裡頭的是什麼東西？”
老來子委屈的道：“大管事的不是那個什麼麼，您又拉着我走，也不許我說話，我……”
章延闓伸出一個手指頭，衝着朝奉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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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奉笑道：“大人若是缺銀子，若是少，敝號是能借的起的，大人不用當這些東西的。”
“你是要銀子是不是？我問你，你要銀子做什麼？家裡是沒銀子還是怎麼了？我是不給你還是怎麼了？你居然要偷？你是做官的，你還知法犯法，你監守自盜！”
世芸只瞧向章延闓。
章延闓則是滿口的：“好，這個極好，這個做工精緻。”
老來子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奶奶，我什麼也不曉得，這是大人讓我這麼幹的，我真的不知道。”
“放屁。老子來這是好事。哦，是，是好事，對你們當鋪來說是好事。你給我看看這些東西值多少錢？”
抱着匣子的老來子開口叫道：“大人，那個東西……”
章延闓道：“是，我知道。我是想看看這裡有沒有好的東西，拿回去，再讓人做了出來。”
老來子翻眼想了想：“好像沒有。”
“你什麼你的，還不快去。”
“他說要三千兩。”
朝奉好言的道：“哦，那個方纔叫貴府的大管事的拿去了。”
章延闓挑了眉毛道：“爲什麼不收？”
老來子一拍腦袋：“我怎麼就忘了呢？大人您等等啊。”他反身又往當鋪裡鑽。
老來子抱着匣子進去，拿了東西要當。當鋪的朝奉哪裡敢接，方纔大管事的已經來說，這些東西是知州太太丟了的，這明顯是自守自盜，知州大人好說，可是他們這裡，若是鬧開了，他們這到成了銷贓的黑當鋪，影響不小。無論老來子怎麼說，朝奉都不接。
章延闓道：“我又沒說要現銀，整點銀票就行了。”
朝奉見知州大人親自來，忙迎了出去，又打發人去回掌櫃的，並通報東家：“知州大人來了，您後面雅間請。”
世芸似乎被眼前的首飾吸引了目光，根本就沒理會章延闓的問話，只顧着挑着首飾，一面問道：“這個怎麼樣，這個呢？這個也不錯呢。”
“那就選吧，我也來了。”
朝奉見章延闓有些意動，更是加了勁兒：“是的。”
朝奉忙致歉：“是是是。”
當鋪的朝奉一見到老來子又頭疼了，怎麼又來了，可他是知州大人跟前的人，知州大人還在外頭，這面子還是要給的：“您有什麼事？”
“假的？這怎麼是假的，你就告訴他，若是他們走了眼，就砸了他的招牌。”
順兒忙道：“沒什麼，沒什麼。大人，我伺候您。”
章延闓瞪了朝奉一眼：“小聲點，你那麼大的聲音做什麼？我來當鋪是好事麼？”
章延闓伸出手強拉扯着他：“什麼東西，還不給我走。”他不由老來子再說什麼，扯着他往那邊去。
老來子忙往背後一藏：“沒什麼，沒什麼，什麼都不是。哎！”
“這匣子……”世芸仔細的看着那匣子，隨即打開匣子，一見到那裡頭的東西，“咦。這明明是我今早丟的匣子，怎麼會在……”
朝奉實在是爲難：“您這都要當了？”
章延闓話鋒一轉：“那若是人家曉得本官去借錢那還不笑話我？你且看看我這些東西值多少錢？反正也不急着用。”
“怎麼不去，對了方纔你拿進去兩件東西，還你了沒有？”
“那還不去要，傻了你啊。快回去，快回去。”章延闓催着老來子趕緊回去，“那麼貴重的東西，就是賣了你也買不來。”
章延闓撇了嘴：“一千兩。”
章延闓笑着攆着順兒走：“我要你做什麼，做的你去，我走了。”
“我當然說了，可是那朝奉硬是說咱們的東西是假的。”
翹着二郎腿的章延闓騰的站了起來，臉上露出迎合的笑容，朝那個穿鵝黃綾襖子、丁香色綢直身的婦人小跑過去：“夫人怎麼來了？”
“他說咱們這都是假的。”
“大人您要多少？”
章延闓搖搖頭：“就是沒有才這樣，老杜好心借了我們那麼多種糧，總不能叫老杜擔了這個，少不得要我這個當時的主官應下。
那站在他後頭的兩個大漢一左一右的夾在他邊上，伸手便將匣子搶了過去，待衆人反應過來，匣子已經落在了世芸的手上。
章延闓點點頭：“自然是有要當了。”他抓抓腦袋，“若是錢夠了，能少當一樣便是一樣。”
“大人在這做什麼？”冷冷的女聲在外頭響起。
朝奉爲難了，這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笑着道：“您要當多少？”
“一百兩？”
這麼大的數目到不是他能做的了主，還是要等掌櫃的回來，只是掌櫃的叫東家叫去了，一時也趕不回來，朝奉笑着道：“可不巧了，櫃上沒那麼多的現銀，大人若是不急，還請您等一會兒？”
章延闓虛晃一腳：“你不是有差事要辦麼？還不去辦？耽誤了你奶孃的事，我把你頭卸下來當球使。”
章延闓不由的笑了：“笑話，你這是什麼意思，什麼是我要當多少？我說要一萬兩，你就給我一萬兩？合着，你們這生意就是這麼做出來的？”
當鋪裡鬧成這樣，其後男的給女的跪下，更有人認出來那男女正是知州大人夫婦，瞧熱鬧的就更多了。
“我這是沒辦法。顧師爺說了，我若是開年不還，就要告到京師去。我這不是……”
朝奉笑道：“真的是叫貴府的大管事拿去了，您回去問問便曉得了。”
“好看？好看，拿這些首飾來這做什麼？這有是怎麼一回事？”世芸手一伸，跟在後頭伺候的簇水從懷裡拿出東西，卻是方纔不見的兩件首飾。
老來子哦了聲，便去回章延闓，章延闓點點頭，卻帶着老來子進了當鋪：“當東西！”
順兒躲了過去，笑着道：“一定不耽擱。奶奶若是知道我幫大人辦事，不會怪罪我的。”
世芸也不開了匣子，笑着道：“大人到這裡買首飾？這是當鋪，又不是銀樓。”
“你沒立字據？”
走到那拐角處，章延闓迅速拐過去，靠牆站下，貼着牆根瞧瞧的往過去。瞧着順兒走遠了，這才又閃了出來。招呼着老來子：“走，去辦差啊。”
章延闓拍着手道：“是了，你們東家也開錢莊的，有的是本錢。”
章延闓忙道：“沒，還沒選呢，你這就來了。”
章延闓世芸朝奉取拿東西，自己卻陪着小心，小心翼翼的瞧着世芸的面色：“夫人來這裡是做什麼？”
“我怎麼來了？你來這裡又是要做什麼？”世芸的眼睛冷冷的掃了章延闓一眼，擡腳便走了進來，往那邊上的椅子坐下。
世芸重重的拍着桌子：“你還跟我裝迷糊？還不跟我說實話？你偷了我首飾拿到當鋪典當是不是？”
“大管事的沒給我啊。”
章延闓裝着傻：“這是什麼？”
“三千兩……這麼多……家裡那裡有那麼多的銀子？”世芸白着一張臉。
“所以這纔想了這個法子，夫人……我……我不會做官，沒讓夫人過一天好日子，好叫夫人把陪嫁都填進去，我，我該死。”
“起來，你像什麼樣子，當了，把這些東西都當了。讓他開三千五百兩的銀票出來！”
朝奉只得聽了，也不敢說不指三千五百零銀子，開了三千五百兩銀票送過去，世芸數出了三千兩的，讓章延闓拿去：“去，這就還給他。讓他拿了字據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