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甘
衆人都沒聲音，靜靜地站在那等着泰寧侯過來。
一會兒便能聽到腳步聲。
清朗地聲音。讓人聽了很舒服，如春風化雨般。世芸悄悄地擡起頭，從世英的身後迅速地瞄了一眼。
白色圓領長褶通身樣式，純白絲綢質地，暗紋，只在下襬處繡了金色柳葉紋。
泰寧侯似乎很不適合白色的衣裳。僨張地肌肉將衣裳撐起，身材是那樣的堅實，卻沒有絲毫呆板的模樣。剛毅地八字眉不怒自威，雙眸微微眯起，散發出點點寒意。
世芸迅速移開視線。泰寧侯的目光總叫人感到不是那麼的自在，在他的注視下，她覺得渾身不自在。
說是來送花，也沒見着泰寧侯帶了花來。只是說了兩句話，便告辭了。
泰寧侯的離去讓衆人總算是微微地鬆了口氣，他帶來的無形壓力讓衆人都感到不方便。
當然，除了某人。
泰寧侯在的時候。
是對世英的示好？
又或者是……
世萱比自己長得好看，而且周身上下散發出一種非同一般的氣質，就連她常常都覺得五妹長得極爲出色，令她挪不開眼。
世英聞了那藥的味道，不由地捂住了口鼻，厭惡地扭過了頭：“味道太難聞了。我不要。”
只是現在欠缺着機會。
老嬤嬤很是爲難：“這就難辦了。”
謝氏不曉得怎麼想到了泰寧侯那深邃令人莫測的雙眼。擁有這樣的眼睛的人，定非一般人。若是泰寧侯真的成了她的女婿，那該多好。
那個年輕的男子不住的磕頭，一句解釋也沒有。木然地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彷彿是已經做慣了這樣的事。
謝氏這纔想起來，她並不曉得那個魯四小姐是哪個魯家的姑娘，只得道：“四丫頭說她跟魯四小姐相交甚好。臨走時，想要約上一二，卻不曉得她家人走了沒有。”
“也不曉得是怎麼了？突然就歪着了。”世英很是羞惱的解釋着，“這石子路還是頭一次走，還有些咯腳。”
謝氏道：“哼。死罪可免……”
“我……”
僕婦立即去交涉，不一會兒便讓人打發回來：“太太，章大人家遇到些事。車暫時……”
泰寧侯太夫人這麼說，衆人也都跟着附和起來，不過問得卻是：“這法子真的那麼有效麼？”
太醫道：“那便開副止疼藥。若是小姐覺得疼的厲害就吃上一劑。”
只聽得那邊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
過一會兒，僕婦回道：“太太，前頭吏部考功清吏司主事章大人家眷的車橫在路中了。”
世英方纔落落大方的模樣肯定贏得了泰寧侯太夫人的心。
只是旁人看不上她罷了。
謝氏挑了簾子，躬身出去。她認得那個婦人，是泰寧侯太夫人身邊的那個老嬤嬤。
“方纔我並沒看到她人。”魯四小姐害了她居然沒有回去，那她人現在在哪裡？
謝氏道：“這個我會打聽的。只是你居然往花園跑。就該把話都推到那個四丫頭的身上。”
“讓她們挪一下，我們繞過去。”
泰寧侯太夫人笑了：“這是侯爺專門爲我鋪的。太醫說每日穿了薄底鞋在這上面走上兩圈，能活絡經脈。我剛開始走的時候，也覺得咯腳。”
謝氏正愁若是傷着骨頭便壞事，既然泰寧侯太夫人能提出，忙滿口應下。親自要攙女兒。
世英簡單的說了事情。
謝氏還是有些不放心：“腫的老高，還說疼的厲害，要不要開什麼藥？”
她的這一聲立即引來謝氏的轉身。她忙走到世英身邊，關切地問道：“怎麼了？”
“怎麼停下來了？”坐在外廂的金蓮大聲對外面道。
保全了世英，自己那樣狼狽的出現在衆人的面前。若是她是嫡出，她大可不必這樣，至少不會令自己失去那樣的機會。
要能創造出一個機會就好了。
金蓮爲世芸在腰後墊了靠枕，又將她受傷的腳輕輕墊起。
老嬤嬤笑呵呵地道：“總算趕上了。”她從身邊僕婦的手中拿過一個小瓶子送了來，“這是上好的跌打藥。只要抹上七天，便全號了。”
而世英，先前那羞澀的模樣，顯然是中意泰寧侯。那樣英武的男子，怎麼讓人不注目呢？就連她也有些動心了。
世芸發現，世英的羞澀大於興奮與緊張。她不時地擡起頭，又迅速地低下。羞紅的臉將她的心思完全透露。
謝氏冷哼一聲：“她還算是知大體。”隨即杏眼一橫，“魯家小兒，居然這般欺人太甚！”
謝氏也嫌這跌打藥的味道不好。也就丟開了手，只是泰寧侯太夫人巴巴的叫人送了這個過來，這裡頭的意味着實有些道不明白。
謝氏這才放下心來，送了太醫出去，又向泰寧侯太夫人致謝，又是教訓女兒：“可給太夫人添了不少麻煩。”
謝氏聽說腳崴了，只恨現在是在別人家，不能馬上看視。忙問道：“怎麼會崴着了腳？”
“啊。”一着地，世英才意識到自己腳踝受傷過。
她有些悲涼地看着那個跪在地上不住磕頭的男子。即使是庶子，也該留三分面子，怎麼能讓他在大庭廣衆之下如此。
老嬤嬤眯了眼睛看着謝氏，皮笑肉不笑地道：“章太太說的是哪個魯太太？”
泰寧侯府……她有些不甘心，可是不甘心又能如何。泰寧侯府能要一個今日出了醜的人做女主人麼？泰寧侯太夫人又送了跌打藥給世英。
如果是章太太親生的兒子，她必不捨得在外頭給他這樣的難看。
馬車突然停了下來，讓謝氏暫時中斷她的遐想。。
世芸亦注意到外頭的事情。
謝氏拿着藥，對着世英道：“太夫人親自命人送了藥給你。”又道，“現在就擦上吧。”
謝氏只得道：“也只能如此。這孩子，同人說了那麼久的話，連人家是哪家的都不曉得，真是個笨地。還請媽媽多替我向太夫人道謝。”
泰寧侯太夫人道：“哪裡。是下人不得力。”又要留謝氏吃飯。
她不行，那就找旁人，可是又必須是她的姐妹，跟她處於同一戰線的，那是——世萱。
世英看了看：“母親不必生氣。她堵在那正好，我有話想同母親說。”她揮了手命人出去，金蓮原本是坐在外間的，一聽如此，也顧不得這是在外面，從車上下來，往後頭車上去了。
謝氏甩下簾子：“她若是要教訓兒子回家刷威風去。在這裡給誰看的？”
泰寧侯太夫人只是笑笑，卻是對世英道：“章六小姐還是到屋裡坐下，讓人看看。”
到了二門，謝氏瞥了一眼畏畏縮縮地世芸，冷哼一聲，又對人道：“將六姑娘攙到我車上去。”
女兒跟那個庶女的衣裳換了過來，她能沒注意到。摔倒的庶女沒事，拉人的女兒卻崴了腳。事情絕不止那麼簡單。
謝氏忙接了過來，笑着道：“多謝媽媽。讓您親自跑一趟。還請媽媽多多替我向太夫人致謝。”說話中，謝氏已經命人拿了上等封送了過去。又拉了老嬤嬤悄悄地道：“魯太太可走了？”
“腳崴了一下。”
有這麼一個機會，世萱一定可以超過世英。
世英抓住她的衣袖，有些緊張，又有些興奮，興奮的臉上帶着一絲絲的羞澀。
僕婦卻不曉得是怎麼一回事，只是乾笑。
謝氏是滿心想要留下，只是今日實在有些不妥，又不願放棄這難得的機會，便道：“太夫人愛惜賜飯，原該領受。只是府上事多，我也不好打攪。過些日子，我再登門向太夫人致謝。”
“多虧四姐我纔沒能出醜。母親不必怪罪四姐了。”
僕婦對着外頭瞧了一眼，輕聲道：“是章大人的一個庶子。來接章太太晚了些。”
庶子，就是讓人這樣遭際的。只是因爲卑賤的出生，便讓人任意糟蹋。
且不說只是一點點不是，就算不是他們的錯，到最後爲了保存自己，也要將錯誤推到他們的身上。
“太太。泰寧侯太夫人打發人送東西給六姑娘。”僕婦在外頭回稟着。
“難怪太夫人如今看着滿面紅光，更勝從前。”
她似乎忘記了自己腳踝的不適應，緊着衆人就要離開。
一時太醫也請了來，瞧了後道：“並沒什麼大礙，過幾日便能好。”
泰寧侯太夫人對人道：“怎麼這麼沒眼力？快擡了春凳來，將章六小姐擡過去？”
謝氏挑了簾子朝外頭看去。章家的藍色絨布馬車邊跪着個年輕人，只是不住地在地上磕頭。謝氏指着那個年輕人問道：“那個是誰？驚了章太太的駕？”
謝氏揮手讓金蓮出去，自己親自做了，又仔細地瞧了一次，見腳踝還是紅腫，心疼的道：“還疼不疼？怎麼這麼不小心。你說今日這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
泰寧侯太夫人也沒做過多的挽留。
馬車終於動了。
一陣風吹過，車窗簾飛起。世芸看到那個跪在譚太太馬車邊的年輕男子站了起來，他低着頭，瞧不清他的模樣，只是他那輕抿的嘴脣露出一絲不甘。
不甘。
又是一個不甘命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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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