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間,蘇佑信想到了蘇佑仁曾說過的那句話,我不敢與淳歌做交易,我是怕,怕他的輕描淡寫下,有我看不出的陷阱。當初蘇佑信覺着,他哥哥是把青山先生妖魔化了,他父兄也是當世傑出之人,不過是謙虛罷了。而今他自己與青山先生接觸,只有一個感覺深不可測,他的想法青山先生一眼就能看透,可青山先生是如何想的,他猜到了三分,疑惑總有七分,這樣的人讓人感到可怕,可蘇佑信偏是個奇葩,非要往上邊湊。
“青山先生,你這是硬逼着高卿士與方卿士怨恨皇上啊。”蘇佑信眨巴眨巴眼睛,心中甚是歎服淳歌的一舉數得。
“小公子甚是聰穎。”淳歌與蘇佑信見面過,說過最多的便是誇獎蘇佑信。
每當淳歌開始誇獎蘇佑信的時候,蘇佑信便知道淳歌這個在逐客了,不過這一次蘇佑信難得認真了一會,嚴肅的臉上滿是堅定。
“每每先生誇我,我都覺得是我應得的。”蘇佑信一步一步靠近淳歌的牀榻:“可今日我倒是有了別的見解。”
蘇佑信自然不會希望淳歌問他什麼,所以他也只能自己回答:“先生讚許我,我自是以爲我猜到了先生的心思,可如今我發覺,先生讚許我,”
“不過是因爲我恰到想到了先生想讓我知道的那一層。”蘇佑信緊盯着淳歌的雙眼,生怕漏過淳歌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可是讓蘇佑信失望的是,淳歌的面無表情四五已經練到頂層了,在淳歌平靜的臉上找不到任何的波瀾起伏。
“小公子聰慧過人。”淳歌不鹹不淡的開口,卻是證實了蘇佑信的猜想。
蘇佑信突然深感無力,和青山先生打交道,果然是不同凡響啊,他貼近淳歌的耳尖,用他一貫的音調說道:“總有一天,我會把你不想讓我知道的。都猜到,你等着瞧。”
淳歌無聲的表達了他拭目以待的意思後,蘇佑信便領着小北出去了。林木則是等人都走乾淨了,才進到淳歌的房間裡來。
“先生。爲何要浪費這個心思與此人多說?”林木有些不滿,淳歌本就是休息不夠,卻早早猜到蘇佑信回來,特意等着人家說這幾句話。
“蘇佑信此人玩世不恭,卻是個天才人物。”淳歌眼中竟露出深深的算計:“然他城府不夠。不能洞察我的心思,我卻能從他的言語中窺探北王的意思。”
淳歌的意思很是明白,有一個人免費給他送來北王的消息,他就算再累也要接收啊。
“那北王現在是什麼意思?”林木坐在淳歌牀邊問道。
“北王自是要攪亂京中風雲,但卻打着獨善其身的心思。”林方從門外踏了進來。
“怎麼說?”林木不是很明白,卻也習慣性地結接過林方手中的藥包。
“從蘇佑信的態度上可以說明,北王現在還不想與子謹撕破臉皮。”林方抖了抖自己身上的灰塵,搓着雙臂,說道:“北王的信心是路人皆知,但今年他卻不會有所動靜。”
“北王雖厲害。可朝廷這些年暗中休養生息也不是假的,今年他自是不敢動的。”林木跟在淳歌身邊時間不短,有些事情還是清楚的,“但不想和先生撕破臉是什麼意思?難道當年給先生下絆子的事,他忘了不成。”
“蘇佑信能知道那麼多,你以爲光憑這腦子好嗎?”林方有些無力說道。
“你的意思是”林木沉思了一小會,急忙道:“北方在朝中有人。”
“根據蘇佑信瞭解到的情況,子謹便能猜出北王的人馬是在哪一個官位上的人。”林方見自己身上已經暖和了,這纔敢靠近淳歌。
“再者,北王雖安分着。但終歸是知己知彼的好。”林方很是明白淳歌的心思,只是蘇佑信好似不大搭理他,不然他很樂意爲淳歌效勞,讓淳歌好好休息一下。
“還是那一句。先生的身體最重要,若是實在不行了,我可不管什麼大局。”林木深深地瞧了淳歌一眼,若是公子還在世,這些事情根本就不用淳歌自己動手,只可惜。
“子謹。先休息吧。”林方本以爲淳歌會應上幾句,誰知這人早就累得睡着了。他將淳歌調整到一個舒適的位置,爲淳歌捏好了被角,這才和林木一同出去。
林木在淳歌門外盯着林洎的房間,低聲道:“他如今活得無聲無息,對自己的身體也毫不在意,我總覺得,京城之事一完,他便真的要無聲無息了。”
林方輕輕地合上淳歌的房門,苦笑一聲,說道:“我從前總想着爲林家報此大仇,但如今卻想着讓那些人慢些得到報應。”
“興許這世間真的沒有兩全之事,我只是好奇,浸之拼卻生命讓他活着,明知是夠延饞喘,是爲了什麼?”林方擡着頭望澄澈的天空,似是有林洎的痕跡。
“我們都不懂,只有先生自己才懂吧。”林木嘆了一口氣,又忙着去爲淳歌煎藥了。
林方低頭字淳歌門前的臺階上坐下,心道,或許有一天,我的情也深如浸之,那時我才能都吧。
淳歌在房內養病,林方在門外發呆,林木在廚房煎藥,林府裡的人都各司其事,直到晚上,有客臨門。
能夠敢在淳歌用晚膳的時候來的人,不是淳歌的仇人,便是淳歌的至親好友,果不其然,淳歌還沒見到人,便聽到了那個熟悉的聲音。
“我說淳歌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到京城那麼久也不打個招呼。”慕容夜十分粗魯地闖了進來,奪過淳歌的筷子,便開始旁若無人地吃菜。
淳歌與慕容夜的交情不差公用這一雙筷子,可林方卻不同,他表面十分冷靜,可一旁的林木與小旗子明顯聽到有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
“你慢些。”等慕容都吃了好幾口了,曾沉才慢悠悠地晃進來,還帶了兩雙筷子和兩個碗,見慕容已經開動了,便將其中一樣給了淳歌。
“今日有空來?”淳歌接過曾沉遞來的碗筷,順便問道。
“再不自己來,恐怕某人就要忘了是誰在京城累死累活啊。”慕容夜用所有人都聽得到的聲音抱怨道。
曾沉倒是釋然,淡淡說道:“人不如新啊。”
淳歌算是聽懂了,這倆人是在氣他來京城之前沒有通知他們,“我們的交情,總不至於沒見面就沒有了吧。”
“哼”慕容顯然不買淳歌的賬:“我們若是今日不來,你打算什麼時候請我們來啊。”
淳歌夾了一個慕容愛吃的菜給他,安撫道:“待我重回朝堂之時。”
聽到這回答,慕容才傲嬌地應了聲:“我還以爲得是下輩子。”
“好了”曾沉這些年與慕容混得是熟透了,哪能不知道慕容這點小心思啊。
“淳歌,皇上今日可是上朝了,還有有意無意地提到了你。”曾沉在朝爲官也多年了,對蘇見豫的性格瞭解也有三四分了,今日蘇見豫的表現擺明就是告訴一衆朝臣,他是站在淳歌那一方的。而淳歌與蘇見豫重歸於好,是什麼時候的事呢。
“對啊。”慕容邊吃邊說:“朝中有一部分的人立刻表態支持皇上,但大多數的人卻是無動於衷的觀望。”
慕容嚥下來嘴巴里的食物,幸災樂禍道:“他竟也有這一日,兒子搶了老子的權力,估摸着下朝之後他得氣死。”
慕容口中的他,指的是蘇見豫,蘇見豫在朝堂之舉無非是想打着淳歌的噱頭,看看自己在朝中的影響力,要是在三年前,蘇見豫一聲令下,哪個官員不趕緊拍馬服從。可過了三年,朝中多數人信服的卻是太子與定山王,這讓蘇見豫猛地感受到了自己皇權的失落,想必接下來會有大動作。
“太子坐大,定山王收斂,皇上所信任的週中正有借調北方,皇上是無人可用了。”皇上這些年培養出來能上得了檯面的,不過三個大臣,林洎,官淳歌,第三個便是一入官場便先後在陸卿士林相那臥底的週中正。三人中蘇見豫對週中正最爲信任,只是一年多以前北王的不安分,讓蘇見豫不得不派出自己的得力干將去與北王虛與委蛇,從而導致蘇見豫在朝堂上無人可用。
“難怪他會這般幫你,怕是又想拿你當槍使,平衡朝堂吧。”慕容哂笑說道。
淳歌沒有說話,優雅地吃着。
慕容曾沉二人與淳歌是什麼交情,這個樣子一個簡短的動作,其意思三人不言而喻,慕容與曾沉也終是放下了心,他們就擔心某個傻子還不知悔改,還好那傻子及時悔悟了。
林方瞅着三人的默契,心酸不已,但見淳歌高興,便也繼續沉默下去。
有了蘇見豫的幫助,高方二人的阻撓便成了小打小鬧,很快萬言書便順利地遞到了蘇見豫的眼前,而蘇見豫當即便下了道聖旨,賜官淳歌,爲當朝一品宰相,加封太子太傅,榮寵無人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