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反擊又是何年何月,你爲何不派兵去支援?”司馬舒緊緊盯着淳歌,不肯錯過淳歌的每一個神情。
淳歌嘆道:“杭城統共就幾萬的兵,該派多少纔夠。”
“自是有勝於無啊,難不成未戰便先退了。”書叔很是不理解,淳歌從來就不是一個甘於認輸的人啊。
“杭城與柳護城孰輕孰重,皇上絕不可能爲了一個小小的柳護城讓杭城的兵力減少一分一毫的。”淳歌眼眸中閃過一抹決絕,說道:“林拓選擇攻打柳護城,很明顯,他就是想以柳護城作爲根據點,只怕這會兒,林拓早就帶兵逼近杭城。”進可攻杭城,對可守柳護城,想來林拓打的就是這個算盤吧。
淳歌真不知該用什麼語氣說出這句話,他放過林拓,可林拓卻不放過他:“這一戰,便是最後的終結了。”
“先前你爲何不說。”司馬舒聽到此處方纔明白淳歌的無奈之處,心中涌上了幾分歉意。
“書叔,我說了,你可會信?”淳歌挑眉反問道。
“老夫對不住你。”司馬舒一生坦蕩,想不到這一次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若書叔覺着抱歉,便幫着淳歌度過這次的難關吧。”淳歌現在正缺人手,司馬舒絕對是得力干將,即便現在老了。
夜暗得深沉,人們也都睡得很深沉,然而這就在最爲安逸的時刻,一聲巨響,吵醒了所有正在睡夢中的人,更別說沒怎麼睡着的淳歌。他幾乎是第一時間睜開眼,眨眼間便披上外衣走了出去。只見遠處的天空一片火紅,似是火燒雲。但那一陣陣黑煙告訴淳歌這不是自然地美景,而是人工的‘創舉’。
一時間。淳歌披着的衣裳落地了,他不曾想到今日會有這般劇烈地戰況,顯然那一片火紅之處便是杭城外的軍營,只怕城外的蘇佑君與林拓已經開戰並且戰況激烈。他是料到了林拓會舉兵侵犯杭城,但卻沒有想到林拓一方面功法柳護城,還沒攻下來,便已經向杭城動手了,如此一來給了淳歌一個措手不及。
“大人。大人,大人。”小旗子從不遠處朝着淳歌跑來,喘着氣說道:“林拓的軍隊已經與太子交戰,勝負不明,但極有可能攻到杭城來。”
“杭城與軍營不過多少里路,若無意外天明之前林拓便會兵臨城下。”淳歌出來得匆忙,沒有束髮,不過是披了件衣服,此時夜風一起,整個人顯得更外壓抑。
“小歌戰況如何了。”司馬舒也朝着淳歌這邊走來。
“小歌。我聽到聲響了。”樂水穿着衣服向淳歌跑來。
“如今距離天命不過兩個時辰,林拓率大軍壓城,定是有破釜沉舟的決心了。小旗子,備馬,李哥覲見皇上,派人讓大舅到行宮候着。”蘇見豫身子不好,保不齊這個時候會不會掉鏈子,讓秋神醫候着,這是有備無患,只怕現在行宮那邊已經亂成一股粥了,淳歌不可能再坐視不理了。
“是”小旗子應了一聲。便急忙去準備了。
“書叔,你在杭城頗有名望。你同阿流去安撫各處鄉紳,讓鄉紳出面安撫百姓。儘量穩定杭城內部的百姓,切莫引起恐慌。”淳歌沒有多餘的表情,聲音也是出奇地鎮定,淡淡地看着書叔,彷彿有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司馬舒愣了愣,這樣的淳歌他可從沒見過,實在是太有震懾力了,他情不自禁想照着淳歌的話去做:“好。”說罷書叔也轉身忙活去,的確他在東南的名望甚好,而阿流是東南的財主,他們這兩人組合便是東南的名和利,這樣的組合確實有安穩人心的作用和實力。
“哥。”淳歌緊閉雙眼,之後便是凝視着樂水,說道:“哥,穿戴好衣物,將官家所有人召集過來。”
“好。”樂水心中雖是疑惑,但卻還是照做。
不一會兒,淳歌便穿戴完畢,等着官家所有人的到來。很快官家主事兒的那些人,便齊聚在大廳之中,只是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淳歌竟穿起了官服,當然了他們也見過淳歌穿官服,但淳歌爲官向來是笑眯眯地帶人,讓人感覺如沐春風,可現在淳歌確實靜靜地站在那裡,硬是讓人生出一種敬畏之感。
淳歌環視一週,就連官家的老太爺都來了,他輕聲道:“都到了?”
“都到了,家主。”回答淳歌的人是官家的後起之秀。
“方纔的聲響大家都聽到了。”淳歌頓了頓說道:“我也不瞞你們,正是林拓攻城的前兆。”
“林拓攻城”一句話就像石頭墜入湖水蕩起層層微波,官家的人皆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相互重複着淳歌的話,似乎很是驚訝。
“官家衆人聽着。”淳歌不鹹不淡地看着衆人,說道:“我早已被官家逐出,不是官家的人,家主一職,從現在起便由樂水繼任。”
“家主你不是說將你從宗譜上除名只是權宜之計嗎,怎麼假戲真做了。”衆人很是不解,他們可沒有膽子將淳歌逐出官家,一切都是淳歌自導自演,現在卻要撂擔子了,大傢伙都在雲山霧裡,實在是不明白啊。
“身爲官家的家主,要懂得自私,不爲百姓,只爲我官家的繁榮,因此我不能再勝任。”淳歌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這場戰事危險之極,官家只需要有一個人爲其付出,其餘的人,安安分分地待着,不要做出頭之鳥。”
“爲什麼?”樂水逼近淳歌,緊盯着他,似是要將他的腦子打開看看,裡面究竟裝了些什麼。
“這場戰事,勝了於官家無益處,敗了對官家更無好處,倘若官家之人蔘與此事,戰後必是官家大難之時。”怪只怪官家和淳歌扯上了關係,要表忠心可淳歌與林洎關係匪淺,蘇見豫不會信,要叛出杭城,可淳歌又是蘇見豫的徒弟,林拓不會信,所有按兵不動纔是官家人生存的最好方式。
“你這是將一切一肩扛了。”樂水怒極反笑,說道:“若是因你大勝,你便是官家人,與官家共享榮耀,若因你打敗,你早已被逐出官家,與官家無關,你倒偉大的緊。”樂水狠狠剮了淳歌好幾眼。
“怎麼,你們不樂意?”淳歌挑眉,瞧着這些憤憤不平的官家人,問道:“我這法子不好,你們不滿意。”
“那是自然,家主以爲我們都是些什麼人,竟要你一力承擔?”不知是那個年輕人,高聲反問道。
淳歌也不生氣,反倒是笑呵呵地說道:“那便舉手表決,少數服從多數。”
結果,很顯然的一個結果,二十來個人,十五個人贊成淳歌的法子。
“如此便依計行事,不可行差踏錯一步,哥你送我出去。”語畢淳歌便大步流星走出官家大廳。
樂水還沒反應過來,淳歌便已經站在門口了,他趕忙追了出去,淳歌放慢腳步,等着樂水趕上來。
“哥,別不高興了,我這麼做,自有我的苦衷,你若爲我好,便照着我的話做,讓我沒有後顧之憂。”淳歌知道自己在危難時刻卻不願意與樂水肩並肩共度難關,一定會讓樂水心中難過,可官二嬸需要一個兒子爲她養老,官家更需要一個家主,而這個人只有樂水可以勝任,淳歌不能不顧大局啊。
“呵呵。”樂水笑得苦澀,說道:“我只是感嘆,官家的人嘴上明明說要與你共患難,可真到了這個份上,他們卻退不了。”樂水想不通,先前還是義正言辭地要幫助淳歌,轉眼一個個都躲了起來,一羣窩囊的人。
“哥他們不願讓我一人面對危難,只因他們是性情中人,可最後還是贊同的我的法子,只因爲”淳歌淡漠地笑了笑,補充道:“人性使然。”
“人可以戰勝一切不可能,唯獨不能戰勝的便是人性,人不爲己天誅地滅。”淳歌與樂水到了官家的大門口,淳歌停下腳步說道:“無論誰都有自己的苦衷,因而人能不信,亦不能全信。”
淳歌轉過身,直視樂水說道:“身爲一家之主,要以官家爲先,感情用事萬萬不可,若是你厭倦了這樣的日子,便尋一個人替了你,若你還能扛,便撐下去。”話說到這個份上,淳歌已經再無事可告。
“那這些年,你,累嗎。”樂水知道這份責任的沉重。
“哥,我很累,只是因爲我做錯了一件事兒。”淳歌嘲諷地笑了笑:“這世上不是黑就是白,我偏偏要做那灰色,世間焉有雙全法啊,因此纔會如此疲憊。”淳歌這些年不願與蘇見豫攤牌,卻又要與林家交好,一直夾在中間怎麼可能會好。
“我,知道了。”樂水深吸一口氣,揚起一個瀟灑的笑容,說道:“我只做到你回來,還是讓你累吧。”
“好”淳歌回以一笑,轉身離開,乾脆又利落。
在淳歌跨上馬車的一瞬間,他聽到了樂水的低語,只有四個字:活着,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