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方曾說你十五歲至今,未嘗有敗績,我倒是想問問你,如今在官道上,你的主力與我的精兵,誰會贏。”淳歌所說的十有都是正確的,林蒙也默認了,現在他最感興趣的確是那場主力部隊之爭,誰輸誰贏。
“戰場哪有絕對的輸贏啊。”淳歌扯了扯嘴角,說道:“論軍力,你我兩方不相上下,論領兵的將領,我方是樂水,常年駐紮在邊境經驗老道,你方必也是難得之才,可論先機,你方卻是輸了一籌,然輸贏這東西是多變的,誰能看料得準呢?”
“你還有一隊人呢?”林蒙猛地想來起來,並有一個巨大的猜想在腦中盤旋。
“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淳歌淡淡地看着林蒙,不再言語。
“啪”是水杯摔落的聲音,“咻”又是拔劍的聲音,一眨眼這把劍便落到了淳歌的脖間。
林蒙的劍原是被收了的,但淳歌尊重其身份便有還給了他,先前淳歌有幫他將繩子解開了,所以說淳歌如今的處境也是他自找的。
“官淳歌,你可真是好啊。”林蒙轉念一想,便覺着淳歌先前到自己的軍營是爲了探路,而淳歌剩下的一路軍隊則是繞遠路直奔林家軍營,營中只有林洎和一萬人馬,自是不能抵擋淳歌所派去的士兵。
劍握在林蒙手中,卻是擱在淳歌頸項,持劍的眉頭緊鎖,受難的是一派淡然。
瞧着淳歌這幅模樣。林蒙不禁氣急。冷聲說道:“官淳歌。如今你的命都在我的手上,你倒是看得開啊。”
淳歌連眼皮子都沒有動彈:“我既能將這劍還你,便不怕你有什麼動作。”
那柄劍藉着微弱的燈光,朝着淳歌白皙的頸動脈逼近,印在營帳上的燈影,卻是牽動了外頭那個時刻關注着的那個人。他見那柄劍就橫在淳歌的喉前,只要稍稍一動,淳歌便能命喪黃泉。他急了,急得想立刻就衝進去,可是,可是他不能,他是一國的太子,若是他衝進去,一旦被抓到,這整盤棋就輸了,所以他就只能看着。
暮然回首間,蘇佑君笑了。無聲的淺笑,原來淳歌在他心中並不是他以爲的那樣重要。他果然是極其自私的一個。他走了,就像沒人知道他曾經等在淳歌的營帳口一樣。
無言的對視一會兒,淳歌用兩隻手指將那劍端推開,又倒了一杯茶,遞上覆而笑道:“你傷了我,又能如何。”
林蒙凝視着淳歌,許久久到茶葉涼了,他纔將劍往別處一扔,接過淳歌那杯茶,一飲而盡,悲慼道:“想我林蒙自認胸中有天下,本以爲是柄寶劍,卻不知早已是鈍了的刀刃一無所用。”林蒙失落地坐到了椅子上。
“當初我定下一石二鳥之際,本以爲藉着聲東擊西之名,便可拿下杭城一舉成名。”林蒙現在自己想想,實在是太天真了,這麼多年有多少人想踩着淳歌出人頭地,但哪一個不是被淳歌狠狠得踏下去,摔得無比悽慘。
“你的謀劃沒有錯,集中兵力偷襲總比正面交鋒勝算大些,倘若今日換成他人在這軍營你便會贏。”淳歌指着那張杭城周圍的地形圖說道:“要攻下杭城,此處的軍營是個過不去的看,若是你佯裝攻打軍營,正面迎戰的我們,則會在右側露出破綻,到時你只需一面吸引我方的注意力,另一面則是帶人突破缺口,直逼杭城。”
“是。”當林蒙親耳聽到淳歌這般詳細的分析,心中剩下的也只有佩服了:“我本以爲,我軍佔了先機,即便是你反應過來了,我們的人也能突破缺口,我則是領兵與你周旋,待到杭城攻下便可行裡應外合之計,那時你便也只能束手就擒。”
“你所想的卻是我極有可能的應對策略,但是這世間有三個將領,絕不會如此行事。”淳歌掰着手指頭說道:“首當其衝的是北王,此人心思細膩,佈局精巧,就你我這點小伎倆都是他玩剩下的,其次是我,再次則是定山王,他多年駐紮在北方與北夷對抗,北夷的阿史那是個了不得的任務,便是他的磨刀石,成就了他定山王的威名。”
“若我是定山王,我極可能派人把手缺口守株待兔,等着你的一干精兵一舉拿下,自己則領兵與你正面開戰。”以淳歌對蘇佑啓的瞭解,這邊是蘇佑啓的處理方式:“他採用的一般是速戰速決的戰略,不會給你留下一絲生機,打到你服,畢竟他所代表的是最直接的皇上的利益。”
“若是我與北王,對你便不會下死手。”淳歌聳聳肩。
“爲什麼,兩軍交戰你有婦人之仁?”林蒙不解,淳歌也好北王也好,所代表的都不是林拓的利益,何必留守。
“這六萬士兵都是我官家這些年訓練出來的,爲什麼要他們與你死拼,兩敗俱傷,於我有何好處。”淳歌要防着的可不止有林拓一方,蘇見豫也是他不得不防的人物之一,因此淳歌在這場戰爭中是一個不討好的角色啊。
“再者,你的另一隊人馬遇到伏擊,自是知道情況有變,只要軍心稍有動搖,與我而言,便是拿下你們的最好時間,而你所帶的這批人要吸引我的主力,那我便將計就計,拖住你們。”淳歌說得輕巧,可這裡頭的門道可不是一個文官所具備的的。
“隨之你再順着我的打算,假以兵多,要我投降,我爲了幫着另一隊爭取時間定會投降,如此一來,你便以最小的傷亡取得了勝利。”兵不血刃這是兵法的最高境界,這一次林蒙看着淳歌的眼神都快泛出光芒。
“那你又是怎麼想到再派一隊的。”林蒙覺得想到前面兩項已經是神人了。
“那一瞬間,我想到了北王,他做事向來都是連根拔起,加之我知道你不相信林洎,絕對不會講今夜的計劃告訴林洎,但你也不會只留林洎一人,定會有一小部分的士兵看着林洎,那麼剩下的這些人極有可能是你翻盤的機會,我必須消除這個隱患。”這一點是淳歌向北王學的,斬草除根纔是對自己的負責。
“怪不得你說是田忌賽馬,同而不同啊。”淳歌能讓兩隊的精兵正面對抗,餘下的實力較強的一隊人派去攻打最沒有戰鬥力的林家營地,勢力最差的淳歌這一對,則是對付林蒙所帶的勢力中等的一隊,這種分配再給林蒙兩三年,他都不能看破啊。
“不對啊。”林蒙突然瞪大了眼睛,傻傻問道:“你爲什麼要告訴我啊?”這種事情屬於軍事機密啊,淳歌這麼裸地跟他說,是幾個意思啊。
“我願意,你管?”淳歌倆眼睛一瞪,一副你奈我何的樣子。
這一夜,淳歌與林蒙零零總總說了許多,越接觸林蒙就越覺得淳歌這人不簡單,舉手投足間有很多他看不懂的事兒,比如他與林洎爲何會這般要好,又比如林洎與他立場相左,他爲何要饒自己的姓名,還有蘇見豫待他不好,他爲何還要忠心。許許多多的問題,縈繞在林蒙的腦海,反有一點林蒙是改變了,他也被淳歌徹底征服了,有這樣才華的男子,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跟隨。
天剛朦朦亮,樂水便帶着兵回來覆命,而他也不愧是淳歌的兄長,兩個人的做法出奇地一直。夜裡樂水以最快的速度佈下埋伏,點那個敵軍到時,他的忽然出現,是敵軍軍心混亂,隨後他再誆騙敵軍,使他們士氣全無,最後正面交鋒一場,再拋出橄欖枝說是已經俘獲了林蒙,騙得他們盡數投降。如此一來,樂水便也幾百人的傷亡,拿下了林蒙的精銳部隊。
“你們官家人,一個個都不是善茬啊。”林蒙和淳歌一同聽了探子的回報,樂水果然拿下了那些士兵。
淳歌伸了伸懶腰,樂水的本事他可從不懷疑:“你也準備準備,咱們拔營了。”
“拔營,去哪兒?”淳歌現在大勝,難道是去:“你真要抓我去杭城?”
淳歌愁了林蒙一眼,這一眼中滿滿都是‘這傢伙還真笨’:“我的另一隊人至今未歸,也沒有任何消息,想也知道是林洎扭轉了局面,你說我現在去哪兒?”
林矇眼中閃過一絲光芒急忙問道:“你明知浸之厲害非常,卻不多加防範,你若是兵分兩路,一隊有官將軍阻攔,一隊由你親自到對繞道攻擊浸之,而我在你們兩方的包圍下,也折騰不出什麼,可你卻沒有這麼做。”
在林蒙探究的眼神下,淳歌緩緩開口:“你的聰明若是用在該用的地方那就好了。”
這話裡的意思很是清楚,淳歌就是故意讓林洎抓一隊人的,爲什麼呢,林蒙眨巴眨巴眼,領悟了,想必淳歌早就想到這個局面,特意讓林洎能有籌碼換人,這個淳歌與林洎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呢,林蒙更加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