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林老應得是心滿意足。
林老這句哎,讓淳歌深思,到底林老經過怎樣的人生纔會變得知足。知足,是人生中深奧的問題,既然你是人就很難知足,人總是希望得到,從開始的一點點直到最後的不滿足,就像一個商人在他一窮二白的時候,他會因爲能吃到一頓較爲豐盛的午餐,感到幸福,可卻在他功成名就的時候不再滿足於口食之慾,那麼他之後的人生幸福將會變得渺茫,因爲他在不斷追求,而追求永遠都有。
“在想什麼,怎麼不說話了。”看着淳歌的呆樣林老問道。
“在想林老的心境。”淳歌如實回答。
“我哪有什麼心境。”林老的表情似乎在說淳歌在開玩笑。
“你沒有心境。”淳歌略有深意的反問,眼睛一動不動盯着林老:“一個行將垂暮的人,不懼死不戀生;一個住不避雨食無葷素的人,無慾無求。不是了凡脫世,就是從未入世,不論是哪一種都難得可貴。”
“你可比你爹那小子聰明。”聽見淳歌的誇獎,林老還是免不來小驕傲一下。
“怎麼說。”淳歌又預感林老將爲自己打開一扇門,一扇歷經滄桑的門。
“你爹可是一直覺得我是個怪老頭。”林老回答是那樣,像是受極了委屈:“你可願聽聽我怎麼個怪法。”
“洗耳恭聽。”淳歌已經很艱難地喝完湯,開始閉目養神。
瞧着淳歌那不在乎的樣,林老俏皮地努努嘴才說道:“我當年和現在沒什麼差別。”
“山野老人,我理解。”淳歌第一次插嘴。
“哪裡,這是仙風道骨,仙風。”林老很是強調。
淳歌沒說什麼只是挑挑眉示意聽到,倘若他現在睜着眼定會翻個白眼。
“那是你爹是我見到的第一人,他餓了,我給他吃,他渴了,我給他喝,他呆了大概有半個月,不聲不響地走了,大約是兩年後,他揹着一堆的書,來我這,每天晚上翻過來翻過去,一點都不體諒我老人家,所以我乘他不在就把書一股腦地給燒了,就把他氣走了。”林老現在想到自己當年的所爲仍舊一陣小激動。
“那應該是我爹的第一個童生試,他說過他準備了很久,因爲自小就以神童之名,曉以杭城,所以他格外重視。”淳歌此時已睜開了眼,回憶着官鵬說這事時的神態,又自嘲,有笑意,唯獨沒有的便是惱怒。
“他那些書記得比刻在腦子裡還牢,真不明白他還讀什麼。”林老的埋怨似乎沒有隨着書和歲月而消散,反而越記越牢:“你爹那人也怪,過了幾個月,又回來了,這次是帶了一大車的卷宗,真不知道他在看什麼,看就看吧,還挑我釣魚的時候,你是不知道,他一興奮就念出來,這不就把魚嚇到,把卷給弄溼了,結果他就甩了我的門又走了。”
“這卷宗定是阿爹向人借的,阿爹惱的是要抄一份還給人家,將來再借恐怕也難咯。”淳歌不愧是官鵬的女兒,父女連心,連生氣的角度也是差不了多少。
“卷宗有什麼好,你看了,別人也看了,你現在看了就能釣到魚啊。”林老還是叨叨了幾句,才接着說:“等我修好門,你那爹就來了,這次到乖了,就帶了個人,一整天的看着我,看得我是心裡發毛,最後我就揍他了,你猜後來怎麼着。”林老笑問淳歌,可淳歌不予回答,他只能自己公佈答案:“那臭小子,朝我跪下,磕了三個響頭,叫了聲師傅,又叫了聲怪老頭就走了。”
“你確實怪,大智若愚,行事看似隨意卻內涵深意,師公真真是深藏不漏啊。”淳歌對這個師公林老終是產生了敬意。
“你以爲是的了麻風,還藏着不漏,兩父子一德行。”林老沒什麼好氣,他是多麼想讓人承認他的正常,奈何天不從人願啊。
“一次也許是巧合,兩次或許是偶爾,三次可就是別有深意啦,師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