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淳歌,本世子敬你是當世不可多得的人才,故而再三忍讓,你莫當本世子怕了你。”蘇祐仁隨手拿起身旁的茶盞,用力擲於地上,北王王府的所有下人都大爲吃驚,北王世子可是出了名的寬厚仁慈,不曾對下人說過什麼重話的,今日竟與相交甚好的官大人發生口角,還動起手來,真是稀奇。
“世子此言倒真是令下官不解。”淳歌並沒有因爲蘇祐仁大發雷霆而離開,反倒是挺直了腰桿,淡漠說道:“本官不過是直說罷了,聖上早已言明《老子》一書列入科考範圍,本官勸告考生何錯之有呢。”
淳歌絲毫不認錯的態度更讓蘇祐仁惱火,原是昨日淳歌在蘇祐仁舉辦的文擂臺詩會上,哂笑說了一句:“如今天下人都去學《老子》偏這文擂與衆不同。”就只是這一小句,便讓世子當衆下不來臺,甩袖離去,今日淳歌進府拜見北王,世子便來找茬,不想卻被淳歌比了下去,這才怒摔茶盞。
“你”蘇祐仁握起了拳頭,但很快便自我調節過來,淳歌畢竟是當朝的禮部尚書,而他不過是一個手無實權的世子,與淳歌鬥,他拿不到什麼好處的,也罷,他還是回去吧。
蘇祐仁無力地作揖,與淳歌道別,未曾像昨日一般負氣而去,淳歌見了也不阻攔,他與蘇祐仁雖有私交,但碰上了大事,尤其是與自己的利益向左的時候,私交又有什麼用的。他冷笑一聲,便也離了北王府往驛站方向走去。
“你倒裝的挺像的。”林洎在北王王府外邊等着淳歌,等到淳歌出來了,便迎了上去。見淳歌一副受氣包子臉。不由得一笑。
淳歌見到了林洎時,面色一變,原來的怒氣盡數消散。仿若溫潤公子,樂呵呵道:“那是自然的。這長線放好,就待魚兒上鉤。”
“哎”林洎嘆了口氣,這場大戲,由他們三人主導,淳歌與蘇祐仁擔當主演,只怕有得看了。
這廂的淳歌鬆了一口氣,但那廂的蘇祐仁這纔剛剛開始。話說與淳歌爭吵了半天的蘇祐仁沒有佔到半分的好處。心中甚是鬱悶,一個人坐在庭院中吹着冷風喝着冷茶,不知是秋景太過蕭條,還是心境太過淒涼。他一人望着滿園的美景,唉聲嘆氣。
“既生瑜何生亮啊。”蘇祐仁放下茶盞,仰天感嘆道:“天下既有了一個官淳歌,爲了還要再有我一個蘇祐仁啊。”
這樣的嘆息伴着一個人的腳步,緩緩接近蘇祐仁。蘇祐仁心中自是有數的,這話也是故意所說的,他當然是依舊地自怨自艾,等着身後的那人親自開口。
“賢侄。”一位看似六十餘歲的老者,站在蘇祐仁的身後。別看這人雖老,但從面色上來算,倒是個老當益壯的人。
蘇祐仁聞聲,立即站起轉身,見身後是一個熟人,忙作揖說道:“不知王叔來此倒是有失遠迎了。”
來人正是南王,身着王袍,一派雲淡風輕地望着蘇祐仁。倘若是初次得見南王的人,定會以爲這位王爺是個不理世事的主,可是蘇祐仁已經不是第一次與南王打交道了,他自是知道這位王叔,和和氣氣的背後是一次次的利益算計,這個老狐狸可不是好應付的。
“本王也是剛到,見賢侄一人背影有些落寞,這纔來看看的。”南王自是不會承認,他是見了淳歌與蘇祐仁大吵一架後,特地來拉攏蘇祐仁的。
“小侄不曾收到消息,否則定是要親自迎接王叔的。”見那蘇祐仁一臉的自責,像是犯了什麼不可原諒的大錯似的。
“本王只是心血來潮,不曾告知於你,賢侄不必自責。”南王拍了拍蘇祐仁的肩膀一派和諧,他若是提前說了要來,只怕就看不到蘇祐仁與淳歌吵架的這一幕了。
“也是小侄的疏忽,王叔先坐,小侄這就奉茶,只可惜父王這幾日不在府中去了道觀。”蘇祐仁惋惜地搖了搖頭,喚來了小廝,爲南王添茶。他當然是知道南王這幾日要來,否則他怎麼會將北王給忽悠到道觀去,又吃飽了撐着與淳歌演那一場。
“你一人要擔起整個王府,委實是累人,難怪你方纔這般嘆氣。”南王望着蘇祐仁的眼神,那叫一個炙熱,彷彿是疼惜蘇祐仁被累着似的。
蘇祐仁心中惡寒了一下,這人擺明了是將話題引到這個上面,有弄得好像是多麼關心自己一樣,不愧是活了大半輩子的人,臉皮不是白張的。
“小侄哪裡是爲了府裡的事兒煩啊。”蘇祐仁當下耷拉着腦袋,坐到了南王身旁,一聲不吭。
“哦。”南王的臉上閃過恰到好處的驚奇,問道:“賢侄倒是可以與本王說說。”
蘇祐仁的眉心一挑,他正低着頭,南王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反正他等的就是這一句。
“是文擂臺詩會之事。”蘇祐仁扶額,並且深情並茂地向南王描述了一個被淳歌壓迫的世子的故事,聽得南王是一個勁兒要爲他出頭。
“這個官淳歌真是太狂妄了。”南王一拍桌子,恍若淳歌當真做了什麼天理不容的事兒。
“枉我當初當他是朋友,今日他卻是這般回報我,真是令我心寒啊。”蘇祐仁面露哀色,世人盡知當年若非蘇祐仁相助,淳歌是不可能平定北夷的,因此蘇祐仁與淳歌的關係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只有讓南王相信蘇祐仁是真的傷了心,這才讓蘇祐仁成爲南王的心腹。
“官場哪裡有朋友,賢侄你委實善良了。”南王話鋒一轉,冷冷道:“那官淳歌就是欺你良善,這才這般放肆啊。”
南王這話乍一聽,彷彿是爲蘇祐仁鳴不平,但實際上卻是挑撥淳歌與蘇祐仁的關係,奈何有人聰明絕頂,也難逃某些人的法杖啊。
“確實是小侄天真了。”蘇祐仁的眼中出現了迷茫,像是在默哀他與淳歌的友情。
“倒不知現在的文擂臺,如何了?”文擂本就是南王提出來的,蘇祐仁不過是幫着實施,現今南王問起也是正常。
“說來真是小侄對不住王叔的囑託啊。”蘇祐仁起身再作揖,只見他神情哀痛,不曾爲自己辯解。
“先前不是做得挺好的嗎?”南王反問,不過這句話,倒是真的有了幾分明知故問的感覺了。
蘇祐仁無奈啊,先前說了文擂臺之前的詩會的事兒,現在又要在此重複文擂臺內部的狀況,即便他與淳歌已經商量好了,他還是覺得這場戲,太假了。
南王最初之事沒什麼反應,他不過是想招攬人才,只要結果達到了,過程如何他是不會在意的,哪知現在出了淳歌這個程咬金,硬生生地將他人才搶飛了。他雖氣,當也不至於爲此與淳歌翻臉,他此番前來,爲的是東南杭城的經濟權,這塊硬骨頭他與南川公啃了好幾年,卻依舊啃不下,現在蘇見豫又來了一招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他急需用錢。所以他到了北方,而文擂就是他與淳歌交集的開始。
“這個官淳歌也太不將本王放在眼中了。”南王可無論蘇祐仁說什麼,總之淳歌敢反對文擂,便是與他爲敵了。
“王叔,您且切莫動怒,淳歌他”蘇祐仁眉間一皺,像是想極力爲淳歌辯解一樣。
“你不必爲他解釋,不過是個小小的三品,本王倒是要看看他是如何不將本王放在眼裡的。”南王拍案叫起,也不等蘇祐仁爲他帶路,拎了個家僕問明瞭淳歌所在的驛館,直奔驛館。
蘇祐仁在南王后頭火急火燎地趕路,可前方的南王絲毫沒有發覺蘇祐仁眉梢的一絲竊喜。
“王爺”驛館門口守門的守衛沒有見過南王,本想將其攔在,但卻在見到了那一身象徵着王位的王服後,趕忙跪下。
淳歌與林洎老早就擺上了茶案,就等着人家南王大駕光臨。
“你還不進去躲躲。”淳歌望着賴着不走的林洎,說道。
“這就走,這就走。”林洎捏了捏淳歌的鼻子,一步三回頭地進了房間。
誰讓林洎的名頭太響了,再加上官位又是一品的卿士,若有他在此處,只怕南王的注意力會被分散。
“王爺”林洎前腳剛走,南王后腳便進來了,淳歌起身作揖,自成一派風韻,倒是一個教養極好的男子。
“你便是禮部尚書?”南王這是第一次見淳歌,雖然淳歌在南方十分有名氣,但還不至於讓一位親王親自去拜見,故此他可是萬分仔細地打量着淳歌。這個少年嘴角噙着笑意,通身一副文人氣質。南王實在想不到,一位剿滅山匪,平定北夷的官員,竟是這樣的人畜無害,而且有些年輕。
“不才正是官淳歌。”淳歌含笑接過南王的話,併爲南王倒茶,說道:“下官久仰王爺大名,今日得見,倒是下官的榮幸。”
“本王也不曾料到,名動天下的官大才子竟這般的年少。”南王是個愛才之人,而淳歌就是那種讓人第一眼就能起愛才之心的傢伙,故而南王心中又有了另一番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