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林卿士邀您赴宴。 ”北王王府的官家,拿着一張略顯寒顫的拜帖,任誰人都不曾想到這樣的請帖會是林洎林卿士拿來的。
北王世子的心情可不是很好,前幾天他與淳歌鬧了彆扭,正尋思着逮個時間與淳歌緩和緩和,當然了他是希望,淳歌能夠親自上門,可是細數他自小與淳歌的交鋒,哪一次不是他先找的淳歌呢,於是乎他便決定在這幾天去驛館一趟。反正他在淳歌那兒算是沒了什麼面子了,也不在乎這一次兩次的,就在這般的無奈之中,林洎的請帖到了王府,光明正大地給了他一個臺階下,所以說即便林洎那張拜帖萬分的寒顫,世子他還是如約來了。
“世子大駕光臨,此處可真是蓬蓽生輝。”林洎淺淺一笑,他已經做好親自拜訪北王府的準備了,未曾想,北王世子竟真的來了,這隻能說明,在世子的心中淳歌還是有很大的分量的,一種敵意在林洎心頭涌起,可眼中卻仍舊是淡淡的笑意。
“林大人與淳歌兩位絕世天才都住在此處,本世子來一趟又有何生輝的。”北王世子打從第一眼看見林洎,就已經產生了敵意,先不說林洎在才學方面的,就憑着淳歌與林洎的交情,就足以讓世子眼紅。
“本官知世子是文雅之士,故而不曾大擺筵席,不過是清茶兩盞,倒是世子賞光了。”林洎是當朝一品大員,手握卿士大權,位同副宰相,而北王世子雖是王爺之子,但卻也只擔了一個虛名,真正算起來,世子還不如林洎來得尊貴呢,因此林洎也不必放低姿態。
北王世子也不多說,乾乾地笑了幾聲。坐到了驛站院中的石椅上,那石桌上頭果然擺了兩個茶盞,一壺清茶正煮着,還有幾碟甜點。
“淳歌呢?”北王世子來了許久,可卻只有林洎一人在招待,他此行的目的只是爲了見淳歌一面,說清楚那日不歡而散的話題。
“他病了,在養病。”林洎揮揮衣袖,爲北王世子添了一盞茶。
“什麼?”即便世子這幾年不與淳歌在一處,但是淳歌的消息他可是一條都沒有錯過。因此淳歌重病初愈的事兒。他也是知道的。
“他可還好。”世子本是坐着問的。但是這了幾下眼,似是想到了什麼,忙站起身來,說道:“我還是將王府的大夫帶來吧。”說罷世子便是要走。
“世子且慢。”林洎端起茶盞。擋住了面上的神情,倒像是不痛不癢地說道:“淳歌的病已經好了很多,請世子放心。”林洎的話像是來了一個大喘氣,他倒是冷靜,可卻顯得世子忙亂了。
“那便好。”世子也沒有怪罪林洎的意思,仿若方纔的事兒沒有發生一樣,他拿出了皇家貴族的氣度,品着茶,倒像是不經意地問道:“林大人今日之宴。不知是爲何。”
“爲世子解惑。”林洎那輕描淡寫的樣子,不禁令人升起一股無名之火
“林大人說笑了,本世子與大人交情淺薄,你怎知本世子有何疑惑呢?”北王世子略帶着哂笑,他平素最不服的便是林洎的才名。不過是考了個狀元,有一手少有人及的畫工,爲何林洎就成了天下第一才子技壓衆人,好在淳歌后來居上,一舉奪得第一才子的名號,這才使北王世子心中稍有安慰,畢竟,淳歌的厲害手腕是他親眼所見的。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林洎隨意的吐出幾個字。
“淳歌同你說的?”北王世子有些不敢相信,難道淳歌會將他們之間的談話告訴林洎,莫非淳歌與林洎的交情已經好到無話不談的地步了。
其實林洎很想承認的,但是他不能令淳歌難堪,只得微微惋惜道:“本官猜的。”
“猜的?”世子更加鬱悶了,心說你一個一品大員,閒着沒事幹,猜這玩意幹嘛。
“文擂臺乃是淳歌到此首要處理的事兒,加之世子與淳歌往日有舊,淳歌自是會提醒世子,然礙於世子的面子,淳歌也不會說得太明白了。”林洎嘆了口氣,不知是爲了淳歌的重情,還是爲了淳歌的傻得可憐的良心而嘆息。
“文擂臺便是於世子而言,便是蕭何與韓信。”林洎補充道:“世子今年因文擂臺聲名大噪,可世子就從未想過,這文擂就一點兒弊端也沒有嗎?”
“弊端,不過是取代了科考在北方的位置罷了。”世子也不是個愚人,這一點他自是想過的,若是沒有想出解決的方案,他又怎會接手呢。
“參與文擂臺的人都是爲了科考而去,不過是在秋闈之前的小試牛刀,都是爲了朝廷選拔人才,想來皇上即便是知道了,也不會怪罪的。”文擂臺是南王提議的,北王也是應允的,所以世子壓根就沒有想到這是他爹可以挖的一個大坑。
“你也說是爲朝廷選拔人才,敢問世子,進士們都稱作何人之徒啊?”林洎笑眯眯地望着梨花樹上的葉子飄落。
“天子門生。”北王世子說完這四個字隱隱地便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何爲天子門生,自然是由天子選拔而來的,天子又是如何選拔的,自是通過科考,而他卻未經天子的許可,公開選拔,這不是與天子的權威抗衡嗎。
“想來世子已然察覺,本官便不多說了。”林洎也不想多費口舌,淳歌剛喝了藥,說是睡下了,他還着急着去看看呢。
“這是送客的意思嗎?”世子的眉間染上幾許薄怒,世間除了淳歌還沒人敢這般忽視他呢。
“怎會是送客的意思呢?”沙啞的聲音從世子身後傳來,還帶着幾分熟稔。
“怎麼出來了。”林洎的語氣似是有幾不瞞,但不難聽出話語中的寵溺。
世子驚訝地望着林洎,竟覺着這男子望向淳歌的眼中,有一種超脫尋常的情感,他似是不相信,復而看向淳歌,而淳歌剛剛醒來,眉目間滿是睡意,有一絲慵懶之美。一時間讓他移不開眼。
“咳咳”林洎咳了幾聲,默默地繞到淳歌身邊,擋住了世子的視線,將淳歌拉到自己身邊,坐下,端茶遞水,拿點心,樣樣不落下。
“世子見笑了。”迎着世子那詫異的目光,淳歌不好意思的解釋,可正是這解釋更顯得欲蓋彌彰。
“你先去找錢老吧。我有事兒要與世子單獨說。”淳歌並不是要瞞着林洎。以林洎的聰明他不用說這人也會猜到。他這麼做不過是讓北王世子安心。
林洎幽怨地望了淳歌一眼,便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你與他是什麼關係。”當林洎一走,世子便沒了什麼好臉,這兩人之間的曖昧。委實令他憤怒,像淳歌這樣的男子,怎麼可以與另一位男子不清不楚呢。
“生死至交。”淳歌並不能直白地說出他與林洎的關係,倒不是他不敢承認,而是沒有必要。
“是不是,只有你自己知道。”世子顯然是不信的,說着便是要離開了。
“蘇祐仁。”在世子轉身的剎那,淳歌的眼中閃過一絲決絕,輕聲道:“往日。你是北王之子,我是朝廷重臣,你我之間有太多的阻隔,我不能與你深交。”
蘇祐仁的腳步停在停在原地,淳歌說得確實事實。他與淳歌相熟十餘年,可淳歌幾乎沒有叫過他的名字,一直都是以世子這樣生疏的稱呼相稱。
“那年你義無反顧地出兵幫我,從那時起,我雖還是喚你世子,卻也將你當做了朋友。”淳歌莞爾一笑,說道:“我不知你爲了如此強求文擂臺,甚至在已經意識到事情的嚴重後,依舊不肯放棄。”淳歌明顯感覺到蘇祐仁的逃避,刻意地將話題轉到了他與林洎的關係上,淳歌是何許人也自然是不會被糊弄過去的。
“與其等你被皇上降罪,還不如由我出手,也能給你留一條生路。”淳歌對北王與蘇祐仁都是心存感激,無論是又是北王對官二伯的提點,還是蘇祐仁當初的仗義相助,不是非到必要,淳歌是絕對不會與這父子倆爲敵的。
“你就如此看低我嗎?”蘇祐仁起初還有幾分喜悅之情,但卻被淳歌之後的話給澆熄了,冷聲說道:“我蘇祐仁確實及不上你官淳歌,但我也不是無能之輩,文擂臺從默默無名到如今聲名大噪,我付出了多少的心血,你不知道。”
“這三十餘年,人人看我都是北王世子,那種活在光輝下不爲人知的陰影你看不見。”蘇祐仁握緊了手,他年少時真的以爲自己天縱奇才,可卻在偶然之中知道了自己原是借得北王的榮光,其後他便開始了證明自己的旅途,哪知無論他如何努力,北王世子這座大山就是壓在他的肩頭,直到這一次的文擂,人們纔開始直到,他蘇祐仁也是個有志之士,靠的不是北王而是自己。
“你官淳歌是少年成名,山匪,北夷都是你的墊腳石,誰人提起你無不是敬佩你少年老成,你又怎能看到我的苦處呢?”這一番話蘇祐仁一直埋在自己的內心深處,這是第一次他可以這樣毫無顧忌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你忘了嗎,我的父親是誰?”淳歌撇了撇嘴,說道:“我爹那是當世有名的大儒官鵬,林洎他的父親可是一國之相,我們都是活在父輩榮耀下的人,哪一個不是極力地想擺脫那些枷鎖。”
“林洎剛成名之時人人喚他做林相之子,我奪得案首之時,哪一個不叫我官鵬的兒子呢?”淳歌話鋒一轉,厲聲道:“可人家叫,你便要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