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帳,混帳。”蘇見豫第一次在朝堂上拿着一本奏摺直接扔向林相,可以說這是這倆人數十年來第一次明面上的不和。
“皇上息怒。”林相不敢動怒,領着滿朝官員跪在地上,好像是請罪一般。
“你自個好好看看。”蘇見豫指着地上的奏摺,抖着手,那模樣像是恨不得將林相剝皮抽骨。
淳歌跪爬着拿過奏摺,展開一看,連忙磕頭,聲聲宣告着臣有罪,臣有罪。
淳歌低着頭斜眼望着林相,這人可真是能屈能伸的好手,前一刻還是面無表情,下一刻恨不得淚如雨下,這種情感的變化竟然毫無違和感。
比淳歌靠前一點的林洎似是得知了奏摺上的內容,重重一磕頭,沉聲道:“皇上恕罪,林相乃是因微臣之故,還望開恩。”
“哼”蘇見豫這一次是真的生氣了,任憑林洎如何說話,他就是不理會。
“臣不知北方動態,是臣的罪過。”林相也不稀罕林洎的開拓脫,開口便是將罪名攬到自己身上。
林相這一開口大傢伙才知道,原來這奏摺上寫的是北方的事兒,也難怪蘇見豫會大動干戈。誰讓北方向來是蘇見豫的死穴,北方的北王,王公都是動不得的人物,偏偏他們就是做得滴水不漏,讓人找不到缺點,更是除之不去。
淳歌捏了捏自己衣袖中,秋葉樓趕早特地送來的急件,他是看過的,說是北王連同南西東王齊聚北方,也不知要商量什麼。既然知道了原因,淳歌自是要爲林洎他們解圍,可是這四位王爺的事兒確實是林洎的本分,因爲林洎剛回來,故而還未從林相手中接過那些事宜。現在林相一力承擔是最好的法子,然而林洎偏偏要插上一手。
“不知是何事兒。還望皇上告知臣等。”週中正顯然不能讓林相處於下風,從淳歌身後跪拜而出,到了林相與林洎周邊。
“你告訴他。”蘇見豫指着林相,沒好氣說道。
“三王擅離守地,齊聚北方。”林相言簡意賅的表達,卻不知引起了朝中多大的轟動。
“什麼”一些沒見過世面的官員,驚得就直接叫了出來。
依照律法,四王是不得離開封地的,除了北王有先皇的諭旨可自由來回,其他幾位王爺就只能待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兒。若是離開。便當做是造反來論。
“這。這”週中正是禮部侍郎,他自然是知道,這四王的動態都是林洎的分內之事,林洎不再的這一年都是有林相代職。今兒他怎麼說都是不行了。
許多官員開始爲林相開脫,然而他們卻從未看見蘇見豫臉上不悅的神情,這一句一句都是脫罪,這不是證明了林相在朝中的勢力太大了嗎,況且這些官員是直接將林洎排除出去,連蘇見豫都還沒有決斷,是不是定林洎的罪,這些官員卻擅自做主,免了林洎的罪。這是明顯地討好林相的做法啊。
淳歌偷偷瞥見蘇見豫越來越黑的臉,心中隱隱地開始擔心林洎,斜側方的慕容跟他打手勢,說是要爲林洎說話,他一個冷眼刀子過去。將這事兒扼殺在搖籃,這種節骨眼,官派是絕對不能出手的,倒不是他見死不救,而是太多的人爲林相與林洎求情,不就是落了蘇見豫的面子嘛,這樣不僅不能達到救人的目地,更是激化了矛盾。
“夠了”蘇見豫一拍龍椅,這些人,這些人,沒有經過商討竟都爲了區區一個林相說話,難不成林相的權勢已經遮天了嗎。
“皇上”淳歌從林洎身後閃出,大家看他的眼神都有些異樣。
“皇上臣以爲,此事並不是林相之過。”出乎大家意料的是,淳歌竟會爲了林相求情,就在蘇見豫發火之前,淳歌趕忙開口:“四王之事本就是林卿士之責,爲何要林相擔罪呢?”
淳歌這話音剛落,打四周而來的指責的眼神,便接踵而來,人家林洎是爲了什麼纔沒有回京師一年有餘,大家都心知肚明,誰都可以指責林洎唯獨淳歌不能,誰都沒有想到淳歌竟會這般的不要臉。
“你是說,這罪名該落到林洎頭上?”蘇見豫倒是奇怪了,淳歌與林洎不是一根線上的螞蚱,怎麼這會兒要踩林洎一腳呢。
“確實如此。”淳歌臉不紅心不跳的回答,似乎一點兒都沒有一絲愧疚。
“然而歸根結底,林卿士卻是爲了下官滯留東南,因此,這罪過該是臣的責任。”淳歌一磕頭,在人家還沒有緩過氣兒的時候,又將話頭一轉。
“哦”蘇見豫這時候的臉色纔有了一點轉圜的餘地。
大臣們自然是不知道蘇見豫火得是什麼事兒,雖然四王的異動來得突然,但蘇見豫更氣惱的是林相與林洎的承擔和衆大臣的開脫。也就是說,四王這件事兒上出來的兩個人,蘇見豫是一個也不能動,他堂堂有蘇君王,卻要受制於人,委實令人鬱悶。如今淳歌將責任攬到自己這兒,對於蘇見豫來說,淳歌是個可以隨意處置的官員,起碼皇上是這麼想的。那種當權者的生殺大權再度回到自己的手上,蘇見豫自然高興。
也就是淳歌能在這個時候捋順蘇見豫的毛髮,林相不禁側過頭去,瞧着這個冷冷淡淡的男子,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自腳底冒起。
蘇佑君原本懵懂的眼在某一時刻,發出悠遠冷漠的光,淳歌還是幫了林洎,只要這個時候淳歌爲林相求情,那麼林派不死也少了半條命,可淳歌卻沒有,只是因爲林洎的插手,淳歌連自己最討厭的林相都可以出手相助。曾經與他在太子府談笑的人,當真是不在了。
蘇佑啓並不知道淳歌的百轉心思,他自是看不出,淳歌雖然認罪,但卻是在爲林派找了一個臺階,他只覺着今天的淳歌有些反常。
“那你預備怎麼處理你自己啊?”蘇見豫彷彿被淳歌這種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態度逗笑了,故作嚴肅地板着一張臉,問道。
淳歌見朝堂上的低氣壓消散了,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一本正經說道:“臣身爲禮部尚書,自是要更加賣力爲國效力。”
“那你倒是說說,這一次四王異動該如何解決?”蘇見豫靠在龍椅上沒了剛開始的黑臉。
“四王齊聚北方既然能被發現,那便不算是隱蔽,因此不可歸爲私會。”淳歌首先得將這件事兒定性,騰出時間偷瞄了蘇見豫一眼,顯然他說的,正好就是皇上所想。
“既然不是私會,那便是四位王爺想念的緊,這才先斬後奏聚到一處。”淳歌是禮部尚書對有蘇的禮法那是瞭如指掌,有蘇雖有明文規定四王不得離開封地,但卻也沒有阻止四王偶爾聚一下。
淳歌爲什麼這麼說呢,那還得是他的消息比較靈通,國庫裡的存貨他可是瞭然於胸,就那點兒的貨,別說是打仗了,就是修建個行宮都還少呢。這種經濟狀況下,蘇見豫會想打仗,那就見鬼了。要是國庫充盈,蘇見豫早就一聲令下,挺着腰板虐死人家了。
“擢雨這話,倒是有幾分意思,接着說下去。”蘇見豫露出了恰到好處的興趣。
“臣以爲,朝廷要做的不過是要告訴四位王爺,僅此一次,絕無下次。”淳歌這話頗具藝術含量,他可沒有直接說法子,只是點明瞭最後的結果,這樣就不是他一個人在唱獨角戲了。
“若是朝廷派遣欽差,既不傷了四王與朝廷的關係,又可了結此次異動的始末。”高卿士也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捋着老胡子,說得那叫一個頭頭是道。
淳歌嘴角一扯,真不知高卿士做了這麼多年的官,都做到了狗身上了嗎,他將話卡子留下,分明是給蘇見豫出風頭的,這人倒是不長眼。
“你倒是知道?”蘇見豫的話本就到了喉嚨口,誰知被高卿士搶了去,心中已是萬分的不爽,哪知這傢伙還裝作自己了不起的樣子。
“謝皇上,臣不敢擔。”高卿士也不知今兒是不是老糊塗了,就連蘇見豫明褒暗貶的話都沒聽出來。
淳歌林洎均是朝着高卿士投去佩服的一眼,慕容更是差點兒就笑噴了。
“既是要派人衆卿說個人選吧?”蘇見豫掃了蘇佑啓一個冷眼,那意思是‘管好你的岳父’,便不再理會高卿士。
聽到要幹事兒,大傢伙都龜縮了,北方那可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原先光是北王在那兒,就已經是有蘇的禁地之一了,今兒再加上幾位,他們要是過去不死也脫半層皮。
“臣倒是有個人選。”高卿士不知死活地再度跨出。
“你說”蘇見豫這一次是明顯地露出了不耐煩。
高卿士疑惑地瞧了瞧四周,他自覺並未有什麼不當之舉啊,便屈身說道:“禮部尚書官淳歌曾多年在北方爲官,此次欽差他便是最好的人選。”
淳歌擡頭,冷冷地瞅了高卿士一眼,他回京城纔多久,連腳跟都沒站熱,便要他離開,這不是存心不讓他在京城站穩腳跟嗎。
蘇見豫自是知道淳歌的處境,有些爲難,就在這時,淳歌坦然一笑,高聲道:“臣願意前往。”
“你”蘇見豫沒想到淳歌會答應,心下有些感動。
“皇上,官大人乃是三品,面對王爺稍顯不足,臣願一同前往,以表我朝廷的重視。”林洎擋在淳歌身前,躬身請纓。
“好,好,你們纔是我朝廷的棟樑,特賜欽差,即日啓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