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那些柿餅可帶上了。”林洎整着自己的領口,一邊詢問正準備出府牽馬車的林木。
昨日,林洎前些時候做的新鮮柿餅已經完工,林洎樂得連飯都多吃了幾碗,差點兒就要給淳歌送上府去,還是林木以今日早朝給淳歌一個驚喜爲由,擋住了興奮的林洎。這不林洎今兒就起了個大早,爲的就是早些見到淳歌。
“公子,你就放”林木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擋回了府中,他擔心地瞧了林洎一眼。
林洎自是看到了這一幕,那人是林家的護院,功夫了得,他緩緩擋道了林木身前,冷着臉問道:“怎麼你要擋着本官。”
“小人不敢。”那護院一個躬身,客氣說道。
“是我。”林相從那護院的背後走出,雙手置於身後,淡淡地瞧了林洎一眼。
“你,要擋我。”林洎在看見林相的那一刻,眼中冷意更甚,仿若見着了一個陌生人一樣。
“是。”林相望着冷淡的兒子,吐出一個字。
“你擋不住我。”林洎還是有這點自信的,莫說是林相,就是蘇見豫來了,他有法子脫身。
“是,我擋不住你,有人能攔得住你”林相的聲音有些滄桑,苦笑着說道:“官淳歌。”
林洎邁出門的步子,驟然一頓,不敢置信地看着林相,語氣中有些怒意,說道:“你威脅我。”
“哼哼,威脅。”林相心頭涌出意思苦澀,說道:“洎兒,你非要這樣待你爹爹嗎?”
“你做那些事兒的時候,可想過我。”林洎迎上林相的眼神。眼中流露出一種不爲人知的哀悽。
“此事兒,不是你該過問的。”林相轉過頭去,淡漠說道:“你若是安心待在府中。我便不爲難官派。”
林洎手中拳頭一握,眼神也不由得冷了幾分。官派如今被人盯上,若是林派乘火打劫,無疑是給官派添了一個大難題,林相以此作爲籌碼,真真是打蛇打七寸般的準。
“一言爲定。”林洎一字一句地說出幾個字,便徑自轉身我那個府裡走。
林相也是可憐,他不過是不想自己的兒子扯進這場無謂的戰爭去。他爲了自己的兒子,有錯嗎,可林洎卻總是不領情。
“洎兒。”林相輕聲叫住林洎,無力地說了句:“你我都不是那人的對手。”
林洎只是微微一停隨後便自顧自地進府。只是剛走了幾步,便突然一咳嗽,嘔出一灘血來,之後便昏死過去,幸好林木在後頭接住了。都則定要摔出個好歹來。
林相往前走了幾步,快要接近林洎的時候,又停了下來,自言自語地呢喃了幾句:“也罷也罷,本是就要他病的。病的好,病的好。”
遠在宮門口的淳歌並不知道林洎今天並不會來,他一如既往地到了宮門,卻不見林洎的身影,等了片刻,便被告知林洎請了病假,於是他只能心中擔心着林洎,一下朝就奔林府去。
“大人,公子說了不見客。”護院將淳歌擋在林府門外。
“本官禮部侍郎,拜見禮部尚書,乃是公事,若是耽誤了,你擔當得起嗎?”淳歌板起臉,一本正經說道。
“公子說了若是禮部之事,由大人自行定多,無須通報。”那護院倒是料到了淳歌會這樣說,依舊是巍然不動。
“也罷,不見就不見。”淳歌冷冷的瞧了那護院一眼,問道:“你家公子是稱病,不知如今病情如何。”
“相爺已經讓御醫看了,病情好轉了不少。”護院不卑不亢地重複着相爺交代的話,果然他們家相爺是料事如神的人,連官淳歌會問的問題都已經準備好了。
淳歌的臉上微微有些尷尬,這話不是明擺着要趕人嗎,他的醫術可遠比御醫好多了,林相竟寧願讓御醫也不讓自己看看林洎,那便說明林洎的病該不是很嚴重。當然淳歌沒有想到林相就是爲了不讓淳歌與林洎見面,纔會選擇去找御醫,倒不是不關心林洎的身子,只是爲了林洎的生存,他不得不這麼做。
“這個綠色瓷瓶中是一般養氣之藥。”淳歌說着將瓶子遞給那護院,補充道:“若是小林大人的病情不是十分嚴重便給他吃這瓶。”說罷淳歌還是在腰間的那個位置拿出了一個青色的瓶子,接着說道:“倘若要是小林大人嘔出血了,一定一定一定讓他每日服用這瓶中之藥。”語畢淳歌將要塞到那人手中。
護院還想在說着什麼,只可惜淳歌卻已經轉身離開,他本想將藥送進府門,哪知林木一個閃身,奪去了他手中的藥,他這纔看見,原來公子就站在不遠處。
林洎的眼中只有淳歌,那一抹越走越遠的身影牽動着他所有的心肝脾肺,幾乎要將他的呼吸給奪去,只是一牆之隔,卻似是萬里之遙。
“公子,藥。”林木將藥交給林洎。
林洎輕輕地將藥放進自己的懷裡,其實他很高興,他從來就不知道淳歌隨身帶着他的藥,原來淳歌也是這般在乎他。藥瓶上溫熱的氣息,是淳歌的,他知道。
“公子收斂點。”林木在一旁捅了捅林洎的腰間,他家公子喜上眉梢的樣子太過明顯了。
“有嗎?”林洎撫上自己揚起的嘴角,似乎開裂的程度很是大啊。
“有”這一句是沿路而來的下人,低聲地回道。
林洎兩人愣了一下,帶着笑意回到了房間,但是過不了多久就傳來林洎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幸好淳歌送來了藥,否則指不定林洎得咳多久呢。
回到官家的淳歌能猜測得出,並不是林洎不願見自己,應該是林相從中阻擾,同時也說明林相併不是藏在暗中打壓他官派的人,不然林相也不會讓林洎在家避過這個風頭。
“淳歌,明天吏部要來查禮部帳目。”曾沉拿着一張紙條,心事重重地走進淳歌的書房。
淳歌起初沒什麼反應。但過不了一會,他便狠狠地錘了桌子一下,冷聲道:“還真拿我官淳歌當軟柿子踢呢。”
“我還就怕他不來查。”淳歌這一次是真的怒了。他爲人向來留一線,與吏部並未有什麼深仇大恨。可人家都欺負到家門口了,他哪裡能吞得下這口氣,禮部的賬目都是他親自過問的,就算是林洎也查不出什麼虧空,他就看看吏部究竟玩什麼花樣。
“哎”曾沉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安穩日子才過了幾天。
翌日在吏部查詢禮部的時候,早朝依舊在進行。
“朕紹膺駿命,茲有高家嫡女。才貌無雙,特賜姻緣,嫁於定山王爲妃,十日後成婚。謹此。”
太監宣讀的這份聖旨使淳歌陷入前所未有的驚訝,他瞪大了眼望着跪地接旨的蘇佑啓,卻瞧見蘇佑啓的臉上掛着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那一刻他知道了什麼叫心痛。要說他與蘇佑啓的開始是因爲他對季乾的情,可到了最後。他確實喜歡上了蘇佑啓的柔情,只是偏偏是喜歡上了,纔會被傷得深。
“恭喜恭喜”周邊開始響起淅淅瀝瀝的賀喜聲,淳歌聽着只覺着諷刺的緊,他想要去找林洎。可卻忽然想起林洎病了,朝中只有他一個人,好似天地都只剩他一個人。
心裂開道口子,可撕裂它的人,卻笑臉盈盈地與別人交談,前幾天還是信誓旦旦地要與他攜手到老的人,今日便變作另一般模樣。今兒連蘇佑君都來了,淳歌下意識朝着蘇佑君那兒望去,得到的卻是逃避,是友情與愛情的雙重背叛。淳歌並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下了朝的,他只是一個人走在前面,麻木地晃着,人還在神遊天外。
“官大人,快些讓開,快些讓開。”前面有一個認識淳歌的太監見淳歌擋在前頭急忙說道。
淳歌機械般問道:“怎麼了,這路我走不得了?”
那太監倒也大方不在乎淳歌的失態,低聲解釋道:“這是剛回宮的三皇子。”太監指着一個身着華服的男子。
淳歌輕輕擡眼,卻露出了一個極淺極淡的諷刺笑容,他笑了,仰天大笑,隨即便跪倒在地,高聲跪拜道:“三皇子千歲千歲,千千歲。”
“公”那被稱作三皇子的人,身形微微一愣,雙手緊握,說道:“平身”
淳歌一個不穩栽倒在地上,但自己又很慢很慢地爬起,他這一生從未有一刻是如此狼狽不堪的,但他還是笑,笑得讓人心疼。
“下官禮部事忙先行告辭。”淳歌打着顫起身,也不管周邊人是什麼樣的神情,徑自朝着宮門走去,當他經過三皇子的身邊時,用只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說道:“阿奴,你好,真好。”
這位三皇子便是平素跟在淳歌身旁的阿奴,他的手似是想握住淳歌,但淳歌的衣袖卻在他的指腹中漸行漸遠,他只能瞧見淳歌一個遺世獨立的背影。
迷迷糊糊之中淳歌到了宮門口,腳步還未站穩,便有一匹馬奔馳而來,馬上之人也是淳歌的舊相識,那是小旗子,被淳歌派回東南的小旗子。
馬聲嘶吼,停在淳歌不遠處,小旗子翻身下馬,拿着一份信跪倒在淳歌身前,痛聲說道:“大人,二老爺去了。”
二老爺,二老爺,淳歌一個激靈便醒了,官家的二老爺不就是官二伯嗎,小旗子說了什麼?
淳歌顫抖着接過信來,展信一看,只有四個字,伯死速歸。
轟,恍如五雷轟頂的聲響在淳歌腦中炸開,他顫抖着身子,輕聲問道:“你說誰去了?”
“二老爺,您的二伯,前日去了。”小旗子也很不願意告訴淳歌這麼殘忍的消息,所有人都知道官二伯與淳歌那是比親父子還要親的關係啊。
“噗”
只見淳歌嘔出一灘血來,直直地往地上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