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願意。”秋老太爺怒目一瞪,說道:“跟你扯到了一塊,子衿的人生還會有平靜的時候嗎?”秋老太爺恨不得抓住淳歌的肩膀狠狠地搖兩下,但終歸是上了年紀,只得是惡狠狠的瞧了淳歌一眼說道:“只怕子衿最後走得只能是你孃的老路,你若是真的愛她,就該放了她,你就當可憐可憐我一把年紀,沒了女兒就別再跟我搶孫女了。”
“我可憐你,誰又曾可憐可憐我呢?”淳歌沒有心軟,反倒是迎面而上說道:“你可曾想過,你們所有的人都是失去。”淳歌笑得悽慘,他從未向人說過這樣的話,因此此刻的聲音也顯得有些無力:“娘失去爹,你失去了女兒,而我呢,我的生生父母,血肉之親,他們卻是放下了我,年幼的我是做錯了什麼就該在小小的年紀父母全亡嗎?”淳歌錘了錘胸口,說道:“如今你要我放手,合該這次是輪到我失去了嗎,我只是想好好照顧子衿,我又有什麼錯呢?”
秋老太爺只是呆呆地看着淳歌,是啊,人們見到的淳歌是個天才,自兩年前的縣試便一舉成名成了世人眼中的小三元,可是這些榮耀根本就掩蓋不了淳歌自幼便是孤兒的事實,更掩蓋不了,淳歌曾經被他的兩個至親家族,官家,秋家拋棄過。年幼的他又有什麼錯,可是他卻憑藉着自身的努力來了一個鹹魚翻身,而他那個名震一時的父親,沒有給他留下任何可以利用的資源,反倒是爲他埋下了仕途上最大的敵人。這樣的淳歌,是可憐,但卻不能令秋老太爺將自己的孫女交託。
“你想照顧子衿,最好的方法就是遠離她。”秋老太爺走進淳歌輕聲說道:“你敢對天立誓將來你不會涉足官場不會與當今的相爺爲敵嗎,你敢當天立誓你仕途的曲折不會影響到子衿如後的人生嗎,你敢當天立誓你能給子衿平常人的幸福嗎?”
“我,不敢。”淳歌眼眸一垂,似是無奈但隨即他又恢復神采,篤定地望着秋老太爺說道:“但我能許她一生一世一雙人,我能許她尋常女子不曾有過的尊嚴,我能許她心中赤誠的理想。”乘着秋老太爺驚訝地勁兒,淳歌補充道:“我,雖不是子衿最好的的選擇,但除了我,誰都不可能成爲子衿最好的選擇。”
“你”秋老太爺一下子被淳歌堵得說不出話來。
“況且。”淳歌刻意壓低了聲音說道:“子衿已與子謹有了夫妻之實,子謹又豈能不負責任。”
淳歌的話猶如深水炸彈,直接就轟在秋老太爺的腦海,他老人家的第一個反應便是擡起他的手狠狠地朝着淳歌這個兔崽子,拍去。淳歌也不躲,就是硬生生地受了,那手就這麼直擊淳歌的左臉,頓時淳歌清秀的臉上便有了五個手指印。看的阿奴往前垮了好幾步,正巧官二伯也領着官家兄弟一同趕來,才一到就見着了淳歌捱打的畫面,他們那是二話不說便衝到了前頭,官二伯更是握住了秋老太爺的手,將那老人家的手腕捏得通紅。
“二伯”淳歌也握住了官二伯的那隻手,說道:“淳歌自己的事兒,淳歌自己來,你們先下去。”
官二伯看了看淳歌,淳歌朝着樂水使了個眼色,樂水便向官二伯與樂山說了幾句,三人便也下去了。
“秋老太爺,我知道你生氣,我也知道我該打,可我還是求你將子衿嫁與我,我官淳歌此生若有相負,必是不得好死。”淳歌重重地往下一跪,今天是他有生以來,下跪次數最多的一天,可他卻覺得值,他也心甘情願。
“你和你那爹一個德行,不。”秋老太爺指着淳歌顫着聲音說道:“你比他更無恥,你不是就要子衿嗎,行,行。”秋老太爺繞過淳歌,朝着子衿方向說道:“你不是要跟他嗎,可以,可以,今日你就同你那姑姑一樣,滾出我秋家,自今日起我秋家的家譜上就沒有你秋子衿這號人。”
說罷秋老太爺便顫抖着轉過身子,而子衿在聽到這些話的那一霎那,便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上,無聲地啜泣,正當秋老太爺準備結束這場鬧劇時,他的袖子卻被人拉住了。
是淳歌,淳歌依舊跪在地上,他拉住秋老太爺,擡頭說道:“我說過要給子衿,我能給的一切,倘使今日她被趕出秋家,必定一生不得幸福,我是決計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在子衿的身上,還望老太爺大發慈悲,莫要重蹈覆轍。”
淳歌所指的覆轍自然指的是他的母親,還有秋老太爺的後悔,在他提到自己母親的時候他明顯看到了秋老太爺眼中的一抹傷痛,他想人總是脆弱的,有些傷痛明知是深刻入骨的,那就不會想要嘗試第二次。
秋老太爺這回倒是沒有拂袖,反而是也蹲了下來,無力地對着淳歌說道:“我也不想的,可是我若不這樣做,秋家勢必會攙和到你們的官場之中,倒是秋家便會岌岌可危。”秋老太爺第一次睜眼看着他女兒的兒子,是個極爲俊逸的風流人物啊,他忍不住摸了摸淳歌的腦袋:“我不能因爲我的私心就置官家與險境,當初若不是我與你娘斷絕關係,我秋家怎會在這杭城平靜的生活呢。”
“外公,你錯了。”淳歌感受着頭頂那隻手的慈祥,不禁叫出了外公二字,而秋老太爺也是深深的一顫。淳歌深吸一口氣,說道:“秋家與官家,早在我爹與我娘成婚的時候,便已不可分割,即便這兩家人,將我爹孃都逐出家門,以換得片刻的平安,那也只是一時的,你們能安穩地生活,是因爲我爹放棄了官位,甘願做一個平常人,可我不同。”
淳歌真摯地看着秋老太爺說道:“我註定爲官,只要我爲官,無論是秋家還是官家,就不要想有安生的日子,我知道因爲我而害了你們是我自私,可是我若不爲官,不闖出一條路來,我是必死無疑的。”
秋老太爺不懂淳歌的處境,眼中的意味似是質疑,淳歌這頗爲直白的話,將他方纔的煽情盡數驅散,他抽出了手,冷冷說道:“你在瘟疫時的所作所爲就是爲了闖出一條路,而罔顧百姓的性命嗎?”
在瘟疫的那段日子,雖然並沒有因爲藥價的高昂有百姓的傷亡,但淳歌也確確實實是在用百姓的性命去賭自己的勝利,他雖有愧疚,然而卻沒有絲毫的不安。
“我沒有罔顧百姓,我事先在就讓大舅給百姓們發了有些藥材,只不過你們不知道罷了。”淳歌在這時也終於說出了,他爲何能在瘟疫這樣的天災面前控制住傷亡的原因了,只是這原因卻是沒有任何人想到過的。
“你”秋老太爺詫異地望着淳歌,說道:“你早就預計這把我秋家搭進去?”
“沒有。”淳歌眼中清明,沒有作假的成分,他坦蕩地說道:“就算看在大舅的面子上,我的初衷就是將秋家撇得一干二靜,可在瘟疫時我卻發現秋家並不是如你所說的都是些無心於官場的人,相反秋家已經被人盯上了,而這人還就是你提到過的相爺。”
“真的?”秋老太爺這些年也是有管事兒的,可他一個老人家也不可能面面俱到,自然是有些漏洞的。
“是。”淳歌冷靜地說道:“換個說法,我爲官,你秋家給予我的幫助不多,我何苦硬要與你們扯上關係呢,再者說,我若不爲官,你秋家不出五年必會被林相所佔,到時家破人亡,也是怨不得我爹和我的,只怪秋家本身就是具有吸引力的。”淳歌向來是掌握了所有有力資料後纔敢大放厥詞,這次也不例外,若不是秋葉樓傳來消息,他也不會選擇子衿作爲自己的擋箭牌,他早就看中了秋葉樓的若雲姑娘,還準備譜寫一段才子美人的佳話,奈何他總是放不下秋家的,這才苦苦地擠出了一個計劃。
“我不信你。”秋老太爺忽然間發現淳歌這小子的蠱惑力太強了,他差點就要跟着淳歌的步伐走了,在毫無證據單憑這小子的一張嘴巴的情況下。
“你不信我,我也沒辦法。”淳歌從來就死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彼時他換上了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說道:“今後我官淳歌只要不死就一定會朝着仕途走下去,到那時林相若要對付我,首先開炮的定時子衿的孃家,也就是秋家,假如真的到了那時,我也不一定能騰地出手來救秋家,但秋家若是選擇在此刻與我交好,逐步壯大之後,即便我不能立刻解救秋家,我想秋家也會有能力自救。”
秋老太爺怎麼說也是一把年紀的人,只見他冷笑道:“能幫助我秋家的也不一定只有你這個小小的從六品官員啊。”
淳歌也是淺淺一笑,不急不緩地說道:“可是能真心實意待你秋家的,還就只有我一個小小的從六品官員。”
淳歌這話倒是不假,秋家若要找同盟倒是有許多,可真心相待,患難相助的有幾家,還真的個未知之數。而淳歌也確實可信度最高的人,秋老太爺瞬間就被淳歌繞道了自己的圈子裡去了。
淳歌在秋老太爺看你不見的角度得意一笑,任你是老成了精,我也有法子收了你。
“老太爺,你就說吧,有什麼法子能讓子衿不用離開秋家,又能讓我娶子衿爲妻。”淳歌也是知道的,貪多嚼不爛,他也不可能馬上就要秋老太爺答應自己與自己站在一邊,但是隻要能與秋家修好,秋家與他有子衿這層關係,還怕秋家不向自己靠攏嗎。
“有倒是有。”秋老太爺的餘光掃到了淳歌,說道:“就是可能要了你的命。”
“你儘管說,至於怎麼做這是我的事兒。”聽秋老太爺那口氣似是淳歌絕不會答應這法子的。
“秋家有家訓,你若是守得住我秋家百來人的百來棍,那便承認你是我秋家的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