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間秋大舅明白了,眼前的這個人是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子,他有他的傲氣,也有他的隱忍,但不能改變的卻是,他再也不是當年那個無權無勢的孩子了。他身上揹負着盛名同樣也有他的霸氣,他可以像個孩子一樣,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具備了成爲衆矢之的的條件,也備有絕地反擊的本事兒,然而他卻始終是秋大舅的外甥,有着血濃於水關係的親人。
“淳歌啊,無論有着怎樣的自信,都不能輕敵,如果可以,大舅希望你的一生能夠平平安安地度過。”秋大舅寬厚的手掌,撫着淳歌頭頂的髮絲,一派慈祥模樣。
“大舅,你放心吧,淳歌不會去幹那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兒的。”淳歌一手握住秋大舅的手掌,輕拍了幾下,好讓秋大舅安心。
“你沒聽懂我的意思,我”秋大舅本想說個明白,哪知淳歌卻將他打斷。
“舅,身在官場,我面對的不是別人而是一國之相,即便是我不想招惹人家,人家也未必肯放過我,更何況林相與我早已是不死不休,我爲何還要委曲求全呢?”淳歌這話倒是事實,他是絕不可能放過林相的,爲了他爹,爲了青山,更是爲了蘇見豫的養育之恩,他也不能讓林相出現在蘇?君將繼承的有蘇朝廷裡。
“你說的總歸是有理,我說不過你,若是需要秋家的幫助,你就儘管開口吧。”秋大舅苦勸無用,終是化作一個承諾。
“若非生死關頭,我定不會讓秋家與官家扯進我的事中,大舅,假使我未開口求救,你們便無需管我死活。”淳歌說得堅定,眼神絲毫沒有動搖,雖說這話聽着有些傷人,但其中的親情卻是一清二楚的。
“你這話說的我不愛聽。”秋大舅臉一冷,沒好氣道:“但是受用。”
“哈哈哈”淳歌發覺這個大舅在這幾年也變得愈發的悶騷了,輕柔着笑疼的肚子說道:“舅舅,受用就好,淳歌此時還有一事相求呢。”
“說吧。”只見秋大舅兩手一攤,說的十分瀟灑。
“此地乃是疫情最先發展的地區,還望舅舅能在此處坐鎮,減緩疫情的蔓延。”淳歌這回說的可是正經事兒,因而神態也捎上了嚴肅。
“這個是自然的。”秋大舅回答的理所當然,這件事兒就算淳歌不提,他也同樣會去做,這是一個大夫的職責,本就是義不容辭的。
“大舅,你能留下這自然是極好的,但是有一點你必須要清楚。”淳歌眼皮一垂,暗淡這眼中的光芒,說道:“千萬不可從秋家運出一絲一毫的藥材,你只能是來治病的,其他的一概不理。”
“爲什麼?”秋大舅這就奇怪了,他與慕容一路而來自是知道淳歌這邊急缺的就是藥材,他還想着讓秋家
供應一些呢,淳歌怎麼就會有這樣的要求呢。
“這回的藥材可不是救人這麼簡單,東南爆發瘟疫肯定會有人乘機發財,東南的藥鋪不會,難保北方的藥鋪不會,我們總該是有些儲備來應對不時之需,或是說這是我們的該有的一副底牌。”淳歌的話,並不深奧但卻字字誅心,說的也是事實硬是讓人挑不出一點的不對。
“知道了,這事兒我會安排的,只要你說能給,我再拿出來。”秋大舅此時絕對是以淳歌爲主心骨,一切以淳歌說的作數,因爲他知道淳歌是不會害他的。
“這樣甚好,但以防萬一,大舅還是將家中的藥材分成四六,四分說成三分,讓人知道,六分藏起,獨你一人知道。”淳歌不愧是淳歌,真是不知他心中開了幾個竅,一環扣着一環,虛則實之實則虛之,當真是小心地令人髮指了。
“這又是爲何呢?”在秋大舅看來淳歌這純屬於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啊,他們秋家既然不供藥,又爲何要四六分呢。
“大舅,你聽我的,秋家人就一定全聽嗎?”淳歌淡淡地說出幾個字:“秋老太爺,會聽嗎?”
秋大舅仔細一想,這才點頭答道:“不會,父親倒是會覺得你是別有所圖。”
“所以說啊,我的話這就這麼多,剩下的,大舅你就自己解決吧。”淳歌站起身來,拍了拍膝前的衣服,整了整領頭,讓這個人看起來都精神了許多。
“怎麼,你要去哪兒啊?”秋大舅心中有數便不再這些事兒上多做計較,看着淳歌的樣子便自然地出言問道。
“我本是想等我將這羣人安定下來,再去找趙賢的,可現在有大舅了,我便不用再扮作大夫,該是時候恢復我的本職了。”淳歌粲然一笑,一雙眸子猶如黑夜裡的星辰,美麗的難忘。
“這邊就交給我,你放心的去吧。”秋大舅知道自己是阻攔不住淳歌的,故而他決定要讓淳歌毫無後顧之憂。
“那就勞煩舅舅了。”淳歌作揖,故作矜持地說道,又在秋大舅即將揍向欠扁的他的時候,一溜煙跑走了。
秋大舅看着淳歌活潑的步伐更是苦笑不得,心裡琢磨這下次再相見便要非難淳歌一把,纔算出氣。而這時的淳歌已經竄到樂山樂水的跟前,說着告別了。
“你纔好了多久,又要出去?”聽着樂山的語氣,是極爲不滿意淳歌的出行。
“這一趟必不可少,自然是要去的。”淳歌聳聳肩,不以爲意的說道。
“你又是去找趙賢,這回你確定你有把握?”其實樂水也是不贊同淳歌去找趙賢的,在他的記憶裡淳歌當年鎩羽而歸的印象實在是太深了。
“哥,我已不是當初的我,趙賢也不再是當年的那個監軍了,我不可能也不允許自己重蹈覆轍。”淳歌的表情有些隱在的猙獰,現在的他說不上強大,但也不像幼時那樣容易被擊垮。
“無論如何,我是不會讓你走着一趟的。”樂山的態度很明白,他一直記着,當年就是趙賢的一個決定害得淳歌流離失所,害他們與淳歌一別七八年之久,此時他怎麼可能還讓淳歌一人去找那趙賢。
“你去,可以,和我一起去。”樂水知道淳歌的個性,當他這個弟弟果斷起來,藕斷都不能絲連,因而他選擇退一步而行。
“不可能,你們倆,都得老老實實在這兒呆着,趙賢那兒,我會帶上阿奴幾個的。”淳歌想都不想便拒絕了樂水的提議。
“官淳歌,你只是來通知一聲的吧,我們說行自然是好,即使我們不同意,你也是不會在乎的吧。”樂山第一次對着淳歌發起了脾氣,他覺着淳歌似乎沒有在乎過他與樂水的感覺,八年前如此,今日亦是如此。
“是,我是自己做了決定,的確是來告知你們的。”淳歌話音一聽,頗有深意地看着官家兄弟,輕聲說道:“哥哥們,你們有你們的事兒,不能因爲我就打亂了你們的計劃,這次的你們領着百來人提前尋到我是這樣,現在因爲我的事兒,離開軍營又是這樣,你們讓我有情何以堪。”
“莫不成,是我們兄弟兩人給軍謀大人您添麻煩了?”樂水不冷不熱地問了一句。
“是,卻又不是。”淳歌一把握住樂山與樂水的手,說道:“官樂山,官樂水,官淳歌,三個人是嫡親的兄弟,生死與共,是的聽起來真的很好,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我到底是怎麼想的呢。”淳歌一時哽咽,說道:“你們原本有更好的人生,更好的青春,卻因爲我幼年的事,提前走上軍旅生涯做了你們不想做的事兒,而我呢,除了讓你們擔心,還做過什麼?”
官家兄弟就這麼看着淳歌沒有說一句話,倆人默契地靜靜聽着。
“我想告訴你們,哥哥們,弟弟長大了,弟弟需要你們,更渴求你們的關心,但我不要你們毫無理智的寵愛,我要的是你們信我,我說活着就一定不會死,我說會回來就一定不會走遠。”淳歌眼中蓄着些許的淚水,似是瞧見了樂水帶他回營的那日,百感交集,只有一句,字不多的話:“所以啊,哥哥們要過得比我好啊,那樣我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你們的疼愛,我纔不會有遺憾啊。”
良久,三人一眼不發,沒有互相凝視,而是低頭靜思,醫生呢個嘆氣後,官家兄弟終於是妥協了,異口同聲地說道:“你去吧。”
“我不說謝謝,你們信我本就是應該的。”說罷淳歌便跑着朝阿奴帳營方向而去。
瞅着淳歌疾步而行的背影,跑得彷彿有些急促啊,樂水猛地回神,一閉眼再睜眼將頭撇向一邊淡淡地說道:“我們,好像被那小子算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