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獸的喘息聲越發的粗重,身上的鮮血徹底染紅了它引以爲傲的皮毛。
此時的它,已經外強中乾。
然而那一羣好似從荒野的黑暗中,無窮無盡冒出的敵人卻依舊悄無聲息的站在面前,一如今晚步履無聲的突然殺出一般。
酷愛狩獵的他,自然知道敵人爲什麼沒有趁機攻擊。
就像是獵人般,等待着垂死掙扎的獵物自己虛脫倒地。
困獸猶鬥這個成語或許在奧斯德蘭大陸上沒有,但瀕死的野獸最爲致命,卻是每一個老練的獵人必然知道的道理。
所以這一刻,所有的午夜獵人都安靜的站立等待,等待着野獸瀕死的那一刻。
而它就是那頭野獸!
它發出絕望的嚎叫,響徹荒野。
但迴應他的,是比之前更爲密集的弩矢攢射聲。
凱爾走到吧檯旁給自己到了一杯葡萄汁,想了想,直接從酒櫃上給老獵魔人拿了一瓶波爾多紅酒。
老獵魔人接過酒瓶,咬開瓶塞就對瓶吹了起來。
看着他“噸噸噸”的一口氣喝進去了大半瓶後,凱爾問道:“人找到了,接下來怎麼辦,我記得你可是說過你的僱主都被燒死了。”
獵魔人用袖子抹了一下嘴脣,轉頭看向了旅館大廳。
之前還熱鬧喧囂的旅館裡,此時卻是一片狼藉。
流淌了一地已經乾涸得如同凝脂的鮮血上,是數十具死相慘烈的屍體。
這個場景,饒是對於如今算是久經沙場的龍脈術士來說,看着也有點反胃,不由將目光瞥向別處。
斯人已逝,活者繼續。
這個時代可沒有什麼人會替你負重前行,別說是活好,就是要想活着都要不斷堅強的走下去,蹣跚而行。
獵魔人沉聲說道:“之前那個只能算是一個委託人,真正僱主是一名艾力蘭卡的大貴族,咱們帶着人去找他。”
凱爾露出了一個果然如此的表情,不由小聲嘀咕的道:“果然,生活就是一場政治遊戲,你之所以感覺不到,只能是因爲你所在的位置太低端,看不到而已。”
“你說什麼?”獵魔人又灌了一口紅酒疑惑的問道。
凱爾搖了搖頭,一邊示意獵魔人看身後,一邊道:“沒什麼。”
原本爭鬥的雙方都已死傷殆盡。
那羣威爾曼間諜僥倖還有三人存活,但也一個個身負重傷。
反而那羣倒黴的傭兵們,因爲距離自己發瘋的老大最近,一個也沒有剩下。
僥倖幾個沒死在和威爾曼人的戰陣衝鋒中,最後也被紅袍男巫做成了飛頭蠻的原料。
到是老闆娘好運,直接暈倒在一堆屍體裡,竟是成爲了不到兩個手就能數出來的倖存者之一。
走來的是一名威爾曼人。
雖然他的狀態很不好,面色蒼白。
但相比於那兩位缺胳膊少腿的同伴,他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他恭敬的對老獵魔人躬了一下身子說道:“尊金的獵魔大師,十分感謝這次你的援手,否則我們可能就真的要去見各自的先祖了,這是一點不成敬意的謝禮,請您收下。我是威廉·萊斯特林。如果有一日你回到黑斯黑廷,請一定讓我好好招待你。”
說着,他就遞出了一個十分鼓囊的錢袋。
獵魔人毫不客氣的接過了他手裡的錢袋子,然後冷漠的道:“你的感謝我收下了,但是的我建議是你們儘快離開,在北方,對於帝國人不是很友好,尤其是在有死人的地方。”
威廉·萊斯特林嘆了一口氣道:“我們會盡快的,只是可惜了小萊克他們的遺體,我們無法把他們帶回去了。”
獵魔人僅僅是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然後就率先向後廚走去。
凱爾瞥了眼躲在角落,正對着黑鱗蜥蜴的屍體與其說是撕咬,倒不如說是在泄憤的福吉,轉身也跟在了老獵魔人身後出了大廳。
走了一會後才說道:“喂,你似乎對你的老鄉很不友好啊。”
獵魔人不以爲意的道:“你以爲一個威爾曼人爲什麼不在自己的國度生活,反而跑到一個到處會被人歧視的地方來生存?”
兩人走進柴屋,找到了正抱着貓咪縮在角落裡的小女孩。
女孩看到眼前的兩人後才怯怯的問道:“兩位大人,完事了麼?”
獵魔人看了看瘦瘦小小的小不點,轉身道:“你和她溝通吧,我去牽馬。”
早在凱爾還跟老獵魔人浪跡天涯的時候,就知道對方就是個不善言談的傢伙。
尤其是不善於和小孩接觸。
他笑嘻嘻的走到女孩面前彎下腰道:“小妹妹你叫金妮是吧,跟我們走吧,有人要找你。”
女孩明顯有些畏懼凱爾臉上詭異的嘲笑面具,不由往後縮了縮,摟緊了懷裡的貓咪警惕的問道:“是誰要找我,我,我不認識你們。”
凱爾此時的注意力卻是被女孩懷裡的白色小貓咪吸引住了,小貓不像是女孩那麼的瘦,但也決不胖。
不知爲什麼,這隻小貓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尤其是那雙碧綠色的眸子,像翡翠,又像是瑪瑙。
不由得讓他想起了翠絲琪。
凱爾不由晃動了一下自己的腦子,怎麼會想到那個刁蠻的小屁妞,一定是聽聞最近伊迪斯要來,所有自己就不由想到了她,一定是!
找個機會,應該回提埃爾見一見那個正周遊世界的女孩,幾年不見,還真有點想念。
術士心中想着別的事情,而手指卻是毫不猶豫的輕輕戳在了金妮的額頭上:“去不就知道了嗎,乖!”
完全是信手拈來的【友好術】悄然發動。
“喵!”
女孩懷裡的小貓咪好奇的仰着脖子,看着年輕的術士指尖那潰散成點點的熒光,發出了一聲柔柔的叫聲。
十字路旅館大廳之內。
已經醒過來的旅店老闆娘正絕望的跪倒在血泊中間,捂着臉哭泣着。
這場血腥的爭鬥結束後,對於別人來說,是劫後餘生。
但對於店主的她,善後和損失卻是更大的災難。
先前與獵魔人對話的威廉·萊斯特林看着老闆娘嘆了口氣,抽出腰間的長劍走了過來道:“抱歉了,女士,你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所以,你無須在哭泣了。”
說着,威廉·萊斯特林的長劍就狠狠的刺向了老闆娘的後心。
“噗嗤!”
刀鋒入體的刺痛感不由讓他驚愕的低下了頭。
本應該倒地的老闆娘此時正縮在他的懷裡,而她手中不知何時握着一柄鋒利的匕首。
直沒自己的胸口。
先前的聲音,不是來自於她。
而是他。
“專注眼前,勿做其他。”
耳邊是一聲女子似有若無的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