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
盛南橋一身穿了一身黑衣,整個人氣質沉沉,他靠在墓碑旁邊,手裡拎着一壺酒,怎麼看怎麼不像是來祭奠先人的。
盛南橋笑了一聲,拍了拍身後的墓碑,“風水輪流轉啊,當年你看不上我,現在被埋在下面了,你再看不起我一個試試?”
他擡手灌了一口酒,辛辣的滋味彷彿一下子深入了心底,他長長地呼了一口氣,“這個世上怎麼有你這樣不負責任的人呢,兒子你不管,妻子你不管,一口氣都扔給我,怎麼?我還欠着你了?”
“你不怕我一個不開心,將這對母子扔出去,”他嗤笑一聲,“你就是成心噁心我,見不得我好,見不得我痛快。”
微風拂過,帶起了一陣樹葉沙沙的聲音,過後,便是一陣靜謐。
盛南橋擡頭看了看,有些恍惚,“你看着這兒多好,景色又好又安靜,我以後都不知道會埋在哪裡,如果也是這樣的地方就好了…”
知道下面的人不會開口,好一會兒,盛南橋才苦笑着嘆了口氣,“你都死了,骨頭都沒了,我還跟你作個什麼勁兒……我恨你恨得不得了,可一想到你人都沒了,就覺得自己沒地方恨,虧得很。”
盛南橋又一口接一口灌不少酒,一瓶酒很快見底了,他隨手扔在一邊,酒瓶碎了一地。
“我還帶了一瓶,給你的,”盛南橋打開酒瓶,將酒倒在了地上,思索了一下,說道,“我不喝了,我還有事呢……你是不是聽着特開心,我有事就不會在這裡煩你了。”
盛南橋沉默着待了一會兒,扶着墓碑站了起來,瀟灑地擺擺手,“希望我明年還有命見你,到時候……我就不恨你了。”
黑衫被風悄悄吹起,浮動兩下又悄然落下。
挺直的背影逐漸消失。
只留下孤零零的墓碑,和碑前的一壺酒。
顧知帶着兩隻貓在院子裡面玩,春華站在檐下看着。
顧知擡頭看了看。
天色已經黑了。
整整一天,盛南橋都沒有出現。
顧知有些心不在焉地摸了摸手下貓主子的脊背。
不一會兒,院子外面突然傳來一陣說話的聲音,低沉的聲音有些模糊。
顧知站了起來,便看見了門外正被人扶進來的盛南橋。
雙眼迷離,臉頰泛紅,渾身的酒氣,幾步之外顧知便已經聞到了。
顧知也沒覺得如何,只是在看到扶着盛南橋的人的時候,皺了皺眉頭。
是秦蓮。
秦蓮有些費勁兒架着盛南橋,一張臉憋的有些紅了,但還是撐着。
盛南橋懶洋洋地睜開眼看了一眼,又閉上了,胡亂地說了一句,“回去,送我,回去。”
秦蓮點點頭,“好呀,小郡王再堅持一下。”
盛南橋吸了吸鼻子,靠近她的脖頸,低聲笑了笑,“好香啊。”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耳畔,秦蓮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雙手都有些僵硬了,“小,小郡王。”
春華看到眼前的一切,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但凡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秦蓮這是在勾引小郡王,只可惜,就是小郡王沒長眼睛。
顧知抿了抿脣,對着身後的春華說了一句,“你過去幫忙。”
秦蓮一愣,硬撐着搖搖頭,“我自己一個人可以的。”
顧知沒有絲毫讓步,“春華。”
春華“哎”了一聲,徑直走了過去,伸手就要扶住盛南橋的另一隻胳膊。
盛南橋似是無意,擡手揉揉額角,正好避開了春華的手。
春華還沒反應過來,只見盛南橋睜開眼,好像剛剛纔看見一邊的顧知,“先生!”
顧知看了他一眼。
雙目還有些迷離,但多了一絲顧知看不懂的東西。
她怎麼覺得……盛南橋不像醉了呢?
顧知看向秦蓮,“這種事情不需要你來做,春華去做就可以了。”
秦蓮有些不可思議,隨即有些委屈,“是小郡王叫我扶他回去的。”
盛南橋笑了兩聲,一手推開她,順勢鬆開秦蓮,跌跌撞撞地走向顧知,眼看着就要倒了,顧知嚇了一跳,伸手扶住他。
盛南橋一下子栽在顧知身上。
顧知被壓的一個踉蹌,悶哼了一聲,緊接着便聽見了盛南橋的低笑。
盛南橋靠在顧知身上,“先生,說不要,那就不要了啊。”
盛南橋笑了下,說了句,“我都聽先生的。”
顧知心裡咯噔一聲,反倒是第一眼去看了秦蓮,只見秦蓮目光一下子變得幽怨起來。
秦蓮勉強地笑了兩聲,“先生和小郡王的關係這麼好嗎?”
春華不明所以,但是看不慣秦蓮這個樣子,“好的不得了,要不然小郡王能讓先生搬到自己的院子裡嗎?”
暗地裡,盛南橋勾了勾嘴角。
顧知噎了一下,目光微微一轉,便看見盛南橋勾起的嘴角。
果然是裝的。
盛南橋彷彿心有所感,抽空看了她一眼,還對她眨了眨眼睛,趁着顧知還沒來得及給他白眼的時候,又趕緊閉上眼睛了。
顧知咬了咬牙,“我先送小郡王去休息。”
秦蓮還有些不甘心,“我可以幫…”
春華拉住她,“秦蓮姐姐,我這有些事兒沒做完呢,你要是閒,就來幫我吧。”
秦蓮就這樣心不甘情不願地被春華拉走了。
顧知鬆了口氣,想要甩開身上的人,卻發現這人彷彿沒了骨頭一樣,癱在她身上就是不動。
心跳莫名加快,顧知咳了咳,“你先起來。”
盛南橋充耳不聞。
顧知沒有辦法,只好依照先前說得,慢慢把他扶到房間裡。
顧知想要一把將盛南橋甩到牀上,盛南橋早有防備,手一撐,穩穩地靠在了牀邊,也不裝了,“先生粗魯啊。”
顧知微微皺眉,“小郡王到底要幹什麼?”
今天晚上鬧出這麼一出到底是爲了什麼?
盛南橋撐着頭看她,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下手太重了,你對得起我嗎?我上次扶你,可是被你咬了一口,疤都留下了。”
顧知一愣,“什麼疤?”
盛南橋作勢要拉開衣衫,白皙的鎖骨露了出來,“你不信那我給你看看?”
顧知擺手,腦子裡閃過什麼,頓時想明白了自己當時醒來口中奇怪的味道,連忙道,“不用了不用了。”
盛南橋懶懶地“哦”了一聲,將手從衣領處放了下來,卻也沒有整理。
顧知心裡唸了句“非禮勿看”,不過還是偷偷瞟了一眼。
盛南橋似乎沒看到,只是瞪着眼睛看着外面,突然說道,“你還打算留她在這裡?”
盛南橋突然正經,顧知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顧知猶豫了一下,決定坦誠,“我本與她相識,只是……”
盛南橋看了她一眼,“覺得她不是這樣的人?”
顧知猶豫了下,沒有開口。
盛南橋難得的沒有笑她,只是有些感慨地問到,“不是說人心難測嗎,你怎麼知道,你以前知道的她就是真的她。”
盛南橋垂下了眼睛,“人最易變。”
顧知沉默了下來,沒有回答。
盛南橋身子一倒,躺在了牀上,“我們打個賭,若是她今晚對你發難,那就必須離開這裡,若是沒有,就隨你,如何?”
顧知微微發愣,“爲什麼和我賭這個?”
盛南橋眼睛盯着房頂,嚴肅而莊重地吐出了幾個字,“老子願意。”
顧知:“……”
果然,盛南橋只是想看熱鬧而已。
顧知嘆了口氣,“不要張口閉口都是老子,不好聽。”
盛南橋以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嘁”了一聲,翻了個身滾到了牀的裡面。
顧知看了看他 ,轉身離開。
在她即將關門的時候,聽見牀裡的人悶悶地“嗯”了一聲。
顧知的手停在門上,半晌之後才繼續緩緩關上。
站在門口,顧知仔細回想,覺得不是自己的錯覺,盛南橋就是說了“嗯”。
顧知笑了一聲,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顧知走了以後,盛南橋一個翻身從自己的牀上坐了起來,“不看看怎麼放心?”
盛南橋站了起來,腳步停了一下,目光倏地看向屏風,“誰?”
有人探了個頭出來,訕訕地走了出來。
盛南橋眉頭一皺,“盛南瑾你是不是又皮癢了?”
盛南瑾冷笑一聲,“耍流氓被我看見,惱羞成怒了嗎?”
盛南橋嘴角一抽,擼了擼袖子,“我今天不揍你,你就你知道自己你還有個大哥!”
盛南瑾猛地跳開,大叫,“還有還有還有!”
盛南橋愣了一下,又看向那屏風,“滾出來!”
半晌,沈清露了個頭出來,手中一把摺扇輕拍了下盛南瑾的頭 ,“就知道出賣我。”
盛南瑾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我不能一個人受罪。”
被忽視的盛南橋有些無奈,“你們這是幹嘛都跑到我這兒來幹嘛?”
沈清不急不慌地笑了下,也不解釋,“不是要跟去看看嗎,再不去就趕不上了。”
盛南橋被他氣笑了,搖搖頭,“就你明白!”
沈清笑笑。
盛南瑾斜了一眼沈清,翻了個白眼。
鬼知道他怎麼會在這裡,一來就看見他,嚇得他差點被發現。
雖然最後還是被發現了。
不過盛南瑾把這一切自動歸結爲沈清的原因。
盛南橋看了看兩人,“一起?”
他本意,是想要讓兩人滾的遠一點,不要礙事,誰知道這一向不對付的兩個人竟然難得一致厚臉皮地點頭,“好啊。”
盛南橋:“……”
兩個麻煩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