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知準備了兩天,特意跑到城南請回來了一個大夫,說是治療風寒有奇效,在城中出名得很。
臥房裡——
盛南橋看着這個鬍子和頭髮都同樣稀疏、穿着一件破爛的外衫的老者斜了斜嘴角,無不嘲諷地說,“先生的動作挺快的啊,再晚一點,我的風寒都要好了。”
聽着盛南橋現在說話的聲音,就算沒完全好也差不多了。
顧知坦然地笑了笑,“治病講究時機,現在就是最好的治療時間,藥到病除不說,保證一年之內不會再得風寒。”
盛南橋狀似驚訝地看了她一眼,“這麼神奇?”
那老者一聽這話,冷哼一聲,“老夫的醫術還從來沒有人敢懷疑!”說着,還斜了一眼盛南橋,對於盛南橋的反應頗爲不爽。
顧知對着身邊的老者抱歉地笑笑,“我家王爺沒有這個意思。”
盛南橋看着顧知笑了聲,“怎麼個治法,是要喝藥呢,還是要出去跑幾圈?不過,我看這位大夫精通此道,用的不會是這麼簡單的尋常辦法吧?”
老者捻了捻自己的鬍子,“那當然,老夫要的是——艾灸!”
盛南橋緩緩敲打自己膝蓋的手頓住,臉色有些僵化,“什麼?”
顧知恐怕盛南橋沒有聽清,清了清嗓子大聲說了一遍,“艾灸!”
“王爺,這艾灸可是個好辦法,不僅能夠治你這風寒,連帶着身體裡的其他問題也能夠治一治,還能溫經驅寒……”顧知一眼瞥到盛南橋黑下來的臉色,從容一笑,“說錯了,是扶陽固脫、延年益壽,百利如無一害啊。”顧知笑眯眯地看着盛南橋。
那位老者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樣看着顧知點點頭。
終於有人可以懂他的醫術了啊。
可惜,盛南橋的臉色卻更黑了一些。
盛南橋沉默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麼事情,看向那老者,“不知道這位大夫如何稱呼?”
老者一揚下巴,頗爲得意地回答,“老夫姓李名緩,祖傳艾灸,到老夫這兒,已經是第三十一代了。”
盛南橋:“……”
艾灸這種療法已經不多見了,主要是這療法時間長、易燙傷,早就聽聞有個專用艾灸的大夫,治什麼病都要用艾灸,小病大病都要拿出這祖傳絕活,還偏偏是個壞脾氣,嚇得周圍的人輕易不敢找他治病。
一來二去,去的人少了,想必這老頭也坐不住了,想要找個人活動活動,於是就被柳邵謙就這麼隨隨便便找來了。
顧知:“李大夫的手段很好,王爺不用擔心。”
盛南橋扯扯嘴角。
他不是擔心,他是害怕。
不過小郡王摸着下巴一想,就覺得放過這麼一個機會未免可惜,不如好好利用一把。
“我們先生前段時間也得了風寒,至今仍舊身體虛寒,”盛南橋抿了抿脣,“大夫您看,他那臉,有些白吧?”
很久沒見過病人的李大夫眼前一亮,扭頭一看。
嘿,之前沒注意,這小子還真挺白的!看起來就像個有病的!
顧知乾笑兩聲,“我天生長得白。”
李大夫眉頭一皺,“你這是懷疑我的祖傳醫術?”
顧知面無表情,“……”
哦,這就是傳說中的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李大夫的壞脾氣早被時間磨沒了,變成了一個喋喋不休的老人,“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注意自己的身體,有沒有病你不知道,我一個大夫還看不出來嗎?再說了,難得有個人關心你的身體,你就這種態度,我告訴你,你這樣我見多了……”
顧知看了一眼盛南橋,後者正幸災樂禍地看着她。
有福同享,有難……自然同當了。
李大夫:“來,我給你把把脈!”
說着便要去摸顧知的手腕,顧知一個激靈,將手背在了身後。
她是個女子,女子的脈象與男子不同,外人或許可以騙一騙,可怎能夠騙過大夫呢?
李大夫還以爲她只是不願意,“嘖”了一聲,又要喋喋不休起來。
反倒是盛南橋看到顧知這動作楞了一下。
她這反應,未免有點太大了吧?
盛南橋的目光暗了暗。
顧知敏銳地感覺到了一道視線,可看過去的時候,視線的主人卻又撐着頭看着他們笑,只是看熱鬧而已。
顧知鬆了口氣,覺得自己未免有些太過緊張了。
“李大夫,我請您來是給我們王爺看病的,您這不是本末倒置嗎?”
“嗯?”李大夫有點茫然。
“給我看,什麼時候都可以,但我們王爺可等不了了。”
盛南橋笑着點點頭,“再不治我馬上就要好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還怕柳邵謙一個大男人跑了不成?
顧知:“……”
李大夫:“……”
是他年齡太大了嗎,都看不懂現在的年輕人在想什麼了。
“艾灸進行之前,先要沐浴淨身。”李大夫一邊準備着,一邊說道。
盛南橋懶洋洋地靠在牀邊,“見您之前沐浴過了,”他一邊緩緩解開衣帶,一邊對着偏過臉去的顧知說道,“先生,要不要一起?”
顧知咳了咳,“這裡有些嗆,我喉嚨不舒服,不如出去等吧。”
盛南橋勾着衣服,斜着眼笑了,“別啊,沒親眼看到,先生怎麼能夠放心呢?”
顧知嘴角抽了抽,她委實不想見到沒穿衣服的盛南橋。
“王爺就交給先生了,我去外間等着吧。”說罷,顧知擡腳便要離開。
“等會兒!”李大夫百忙之中擡起頭吼了她一句,“還要你幫忙呢,你去哪兒?”
顧知一愣,“幫什麼忙?”
李大夫指了指桌子上已經擺好了的用紙卷好的艾柱,“你難道讓我自己舉着嗎?”
顧知:“……”
顧知掙扎了一下,“您是大夫,我……”
李大夫氣的眼睛都要豎起來了,“就舉個艾柱,怎麼婆婆媽媽的?!”
顧知抿了抿脣,面上仍是有些拒絕。
恰好盛南橋在這個時候開口,“先生,你這要幫我治風寒的真心難道是假的不成?”
這麼說着,他心裡卻覺得奇怪。
人是她叫來的,艾灸也是她弄出來的,可是現在反倒猶猶豫豫了,再一想剛纔的事情,他就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從哪裡開始的呢……
好像是從沐浴淨身開始的。
盛南橋不動聲色地看了她一眼。
顧知站在原地,心裡長長地嘆了口氣,對着盛南橋笑笑,“我的真心日月可鑑。”
盛南橋畢竟是個男人,她本打算多遠一些,看他吃吃苦頭也就算了,然而,他們卻偏要她留下來。
顧知收斂了面上那點不好意思,握緊了李大夫交給她的艾柱,嘴角染了笑意。
那就不怪她了。
東西既然在她手裡,手輕手重可就都是她控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