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寶暗暗心跳,搖頭道:“沒幹什麼,我見對面有匹馬頗似我家的玉花駒。”
裘萬江瞥了他一眼對面,頗爲不悅道:“什麼狗屁玉花駒,一點不象。你須得給我規矩些,別惹麻煩。呔,小二算賬!”
那店小二聞聲趕來,說酒菜一起需得六十兩銀子。
張小寶掏出一個金元寶,那店小二吃驚道:“公子爺,這……這小的只怕找不開。”原來,當時貨幣以銅錢爲主,鐵錢輔之。使用金銀的大都是上等富戶人家,而使用金元寶大都是商行巨賈私家自制的,小金元寶重約五至二十兩,大金元寶約二十至五十兩不等,此外還使用一種交子幣,乃是世界上最早的紙幣,以鐵錢爲本位,取而代之。
裘萬江皺眉道:“你那包袱裡許多銀子爲何不拿出來?”
張小寶原想拖延時間,尋機脫身,卻被裘萬江挑破,只好拿出六十兩銀子給那店小二。那小二面色潮紅,兩手微顫地接過銀兩,稱謝不已。
裘萬江也不待小二多說,拉着張小寶匆匆走了出去。其實裘萬江不讓張小寶將金元寶換了,乃是他愛煞了那金元寶,早已將張小寶的財物視爲己有。
來到店外,張小寶便兩眼直直地望着蘇曉敏,見她正側面對着自己,裘萬江又抓着自己的手不放,心裡大是着急,一來擔心自己跑不脫,二來更擔心蘇曉敏救不了自己。四周這許多人個個陌生,又非武林中人,只怕沒人敢出手相幫。忽見面前伸出兩隻髒手,有人道:“求公子施捨些個。”卻是兩個乞丐。
張小寶隨手拿出一把碎銀子,總不下十兩,分給了兩個乞丐,另有三四個乞丐見了,又圍了上來。
裘萬江怒視了張小寶一眼,朝乞丐道:“滾滾滾,別擋老子的路。”
張小寶卻從包袱裡又拿出一把碎銀子,因左手被裘萬江拉着,身子無法接近被斥開了的乞丐,便將手中的銀子丟了過去,那乞丐卻也怪,只有一人拾了起來,衆人稱謝。這時裘萬江將馬從店家手中接了過來,朝張小寶喝道:“上馬!”
張小寶趁他放手之際,悄悄將懷裡的短劍拔了出來。就在裘萬江再次叫他上馬時,猛然轉身朝裘萬江刺來,嘴裡卻喊了聲:“蘇姐姐!”
張小寶突然來這一招,令裘萬江完全始料不及的,猝然之間便見那寒光閃閃的短劍到了胸前,不禁大吃一驚,身子微動,右手閃電般飄忽開來,張小寶頓覺手臂一陣痠痛麻木,那短劍飛上了半空,落在幾個乞丐的面前。
張小寶一擊不成,轉身便跑。不料裘萬江身影一閃,瞬間便擋住了他的去路,伸手象老鷹抓小雞似地將他倒提了起來。嘴裡怒道:“好你個小畜生,竟敢跟老子耍花招!”順手將張小寶拋在馬上,正要上馬,忽見五六個乞丐持棒攔住,爲首一老者道:“這位朋友,你爲何欺侮一個小孩兒?”另有兩個乞丐趁機要來抱張小寶下馬。
裘萬江冷哼一聲道:“憑你們兒個臭叫花子也配管老子的閒事麼?”隨手一掌,朝老乞丐打去。那老者揮棒相迎,只聽“叭”地一聲響,那棒棍被般若萬一掌打斷,半截棍子飛上半空,老叫化子連退七八步,面色大變,嘴裡一聲長嘯,大聲道:“好惡賊!大家併肩子上!”揮舞着半截棍子又打將上來。
那裘萬江擊
退老丐後,又反手一掌將另兩個乞丐打得蹌蹌踉踉退出四五步,伸出一手在張小寶身上點了兩下,張小寶立刻伏在馬上動彈不得。
裘萬江騰出雙手與衆乞丐相搏,只聽勁風呼呼,棍飛掌舞,呼喝連聲。兩邊客店的人都跑了出來觀看,那位身着白孝的女子也與兩個中年男子出了客店,三人微露驚異地立在一邊。
那店小二走將出來,只道衆乞丐欺侮張小寶二人,不由驚道:“這些叫化子好沒道理,竟合夥欺侮公子爺二個貴人,想劫錢財是不是?當真無法無天。”
那邊蘇曉敏雖聽得有人喊了一聲蘇姐姐,卻渾不在意,心想我初出江湖,親友全無,怎會有人認識自己?便自顧低頭吃飯,想起臨出門時師傅飛天佛女再三叮咐自己,要她隱性修行,少露身手,少管閒事,是故對打鬥衆人也只淡淡一瞥,兀自吃飯,全沒想到那伏在馬上的少兒便是張小寶。
交手只一會兒,衆乞丐手中的棒棍盡皆磕飛,又聽得啪啪數響,有兩個乞丐被擊得倒飛起來,跌在地上口吐鮮血,不能動彈,眼見便要死去。餘下四人兀自捨命廝打,竟毫無懼色。
張小寶伏在馬上,側頭望着蘇曉敏,心知這些乞丐未必便敵得過裘萬江,再加上這蘇曉敏只怕也無濟於事,但事出本能,求生慾望甚切,禁不住又呼道:“蘇姐姐快來救我!”
便在這時,大路上又奔來三四個乞丐,大約是聽了那老叫化的嘯聲,衝將上來,也不打話便加入戰團。只聽老叫化大聲道:“朱三,強敵當前,快快放火哨!”那火哨冒着黃煙,帶着嘯聲剛剛衝起,卻見半空中一道人影飛飄過來,一掌將火哨打落在地,又一掌將朱三打得斜飛起來,跌在路旁一動不動,顯見又難活命了。
只聽裘萬江喝道:“臭叫化子,老子叫你們到陰曹地府去玩火焰!”空中人影飛舞,只一會兒又有兩個乞丐嗚呼哀哉。
蘇曉敏原本並不在意,聽得呼喝連聲,打鬥不已,似已有人喪命,不由注意起來。又想臨別時師傅曾說不可小視了別派的武功,武學之道深無止境,要善於通旁觸類,舉一反三,多作鑑借,從中得益。望着望着,不由面色沉凝起來,已看出裘萬江武功驚人,身手不凡,又心狠手毒,全無憐憫,那幫乞丐武功也屬上乘,只是遠非裘萬江之敵,恐怕要不了多久便都得喪命。正心有不忍,忽聽得又有人叫蘇姐姐,聲音清稚,似曾相識,扭頭一看,只見那大灰馬上伏着一個少兒,兩眼正直直地望着自己。
只因張小寶面朝地下伏着,仰起的頭只露一半臉,蘇曉敏驚疑之中一時竟認不出來,忽聽張小寶又叫道:“蘇姐姐快來救我,我......我是......”一語未了,裘萬江飛身過來,又點了了的啞穴。衆乞丐緊緾着裘萬江不放,使得他無睱再顧及張小寶,又回身相搏,暗暗驚異這幫叫化子何以如此不知死活,竟要與自己拼命,手底罡風暴卷而出,只一會功夫,又有一人斃在他的掌下。
蘇曉敏望着張小寶遲疑了一下,起身朝這邊走來,剛走兩步,忽然驚悟過來,一邊飛身趕來,一邊驚呼道:“你是張公子嗎?”奔到馬前,正要將張小寶扶下馬來,忽見人影一閃,裘萬江飛身朝她一掌打來,蘇曉敏見他來勢兇猛,殺氣騰騰,驚怒之中,心知不可稍有疏忽,當下也揮
出一掌,一聲悶響之後,蘇曉敏後退三步,裘萬江也退了一步。兩人都是大大吃驚。
蘇曉敏冷哼一聲道:“你這惡棍,如此心狠手毒,姑娘今日要你還個公道來!”見衆乞丐兀自拼命,拔劍上前道:“諸位閃開,快去救了張公子。”起手一劍,便見一片寒芒,如雲如霧,將裘萬江逼退一步,乃是用的天雲三重劍的第二重“騰雲劍法”,第一招“氣聚祥雲”剛剛使完,第二招“飛龍騰雲”緊接而來,但見蘇曉敏妙目圓睜,手中寒心劍越使越快,劍氣橫生,如飛龍行雲,步步緊逼,要結果了這廝。
那些乞丐見她如此了得,大感驚佩。那老者一揮手道:“快去護佑元尊使者。”便有三人將張小寶扶了下來,卻不知如何解開他的穴道,又將老丐請了過去。不料那老丐也束手無策,折騰了許久,才解了張小寶的啞穴,卻無法解開他的行經血穴,倒弄得張小寶渾身不舒服。
啞穴一解,張小寶立即表示了道謝!
老丐忙拉着他的手道:“使者怎可如此客氣,這是屬下份內之事。”又將那柄寒光閃閃的短劍雙手遞上。
張小寶穴道被制,全身動彈不得只好道:“刀鞘在我懷裡,煩你給我套上。”心裡卻在納悶他們如何稱自己是什麼使者,莫非便如同那春香姑娘一樣,將自己當成了另一個人?
只聽老丐又道:“下屬無能,竟敵不住這惡賊,若不是那女俠有這等身手,只怕……只怕不堪設想。”即用五六個布袋墊在地下,扶張小寶躺在上面。又招呼另幾個乞丐雲照料那些死傷乞丐。
這時圍觀者不下百人,官道上往來人衆都止步驚望,內有一些江湖中人個個咋舌稱奇,不知拼鬥的二位高手是何等人物,疑神貫注,只覺大開眼界。只有那白孝女子一行三人不動聲色,靜靜觀望。三人時常互換眼神,左邊中年男子低聲道:“咦,想來這綠衣女子便是江湖中近年聞名的蘇慧敏了,身手果然不凡。”
右邊一人道:“卻不知那漢子是何等人物?想來只怕更有來歷。”兩人都是陝西口音。
那白孝女子卻兩眼定定地望着張小寶,咦了一聲道:“你們看那少兒是不是我的外甥羽雲?怎的一般模樣?”
左邊的中年人道:“怎會是南宮公子?一來他家學淵博,武功與這兩人雖說差了些,卻也相去不遠,如何會落得這般尷尬?二來他此刻正在孟浪山莊,如何會到了這裡?只是……相貌卻端的一般無二。”那女子兀是不放心,來到張小寶面前道:“小孩兒,你……你是誰家的娃兒?”
張小寶見這女子並無惡意,倒似有幾分關切,又見她哀傷中不失曠達,憔悴中仍顯雍容,竟與那送紫玉簫給自己的姨媽一般模樣,不覺心生親近之感,又想她一身孝服,神色憂傷,與自己同是不幸之人,更無隔閡,據實道:“我叫張小寶,乃是姑蘇張家莊人。”
那女子似十分茫然,呆了稍許又道:“小孩兒,那漢子爲何要這般待你?”
張小寶張了張嘴,傷神不已,禁不住灑淚道:“我父母親並祖父祖母一家十餘口人盡遭人慘殺,這廝乃是二十年前的五毒教前任教主,叫裘萬江,隱姓埋名討好我家,建得莊園,卻覬覦我家的什麼寶物,沒來由地折磨我,還要喝了我的血,說我吃了什麼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