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張小寶早已將被褥蓋在身上,見這癡兒如此癡憨,驚異之餘,疑心那憨兒也好不了多少,不由甚是惋惜,想他們一對姐弟如此美貌善良,卻偏偏這般癡呆,原來他們的父親將這《浣溪沙》寫得如此憂鬱,只怕與他的倆個兒女不無關係了。此刻他見癡兒這般傷心,心中大是不忍,想她雖然癡憨,卻溫順善良,全是一片好心爲了自己,當下不由道:“癡兒姐姐,多謝你對我一番好意。要是你不想下去,也就不要下去了,你和杏花姐姐都背過身去,待我自己穿好了衣服便與你們一起下去。”
癡兒聞聲止步,眼淚婆娑地望着宋玉,嚶嚶道:“我……我剛纔沒做錯事麼?公子不生我的氣麼?”
張小寶忙道:“姐姐這般善良,我怎會生氣的?況且姐姐也沒做錯事的。”
杏花原本心下惴惴,見癡兒哭泣得眼睛都紅了,十分傷心,生恐被夫人知道,這時也過去替癡兒抹乾淚水,柔聲道:“小姐,我……我也不生你的氣了,剛纔都是我不好,你……你還生我的氣麼?”
癡兒破涕爲笑,全無心府,道:“我也不生姐姐的氣了。”
待張小寶穿戴已畢,下得樓來,已是日上三竿了。
癡兒的母親雖已四十來歲了,但看起來仍不過三十來歲,上穿紅絨蝶花繡邊衣,下着翡翠散花緞子裙,頭挽金絲鳳釵髻,姿色如昔,氣質溫雅。見了張小寶,吟吟笑道:“張公子今日氣色好多了。我已叫伙房給你備了飯菜,捉摸你也該醒了。杏花,癡兒,好生攙着張公子,阿芯,快叫伙房給宋公子上菜!”
這時憨兒從外面進來,見了張小寶道:“昨日我爹爹替你上藥時,你卻死了,我和姐姐都哭了的。你……你還會不會死?”
他母親斥道:“憨兒休得胡說,怎可如此無禮?”
張小寶笑道:“我再不會死了的。弟弟生性善良,若沒有你和癡兒姐姐,我只怕便要死在那小溪邊上了。”
不一會兒,飯菜送了上來,謝夫人道:“大家都吃過了,各自忙碌去了。宋公子,你已一天不曾進食了,選些精細的吃了,也好補補身子。”
張小寶見了這許多滋補之物,心知是特意爲自己做的,感激不已,連連道謝。謝夫人默默打量了張小寶一會,不覺嘆氣道:“好一個乖俊的孩兒!卻怎的受這般苦楚。”甚是憐愛。
待張小寶吃了飯,謝夫人道:“你傷得這般厲害,且好好在此調養,家裡反正也沒別的親人了,若是不嫌棄呢,便將這裡看作是自己的家好了。”
張小寶見他們一家個個善良
,人人親切,心中甚是感動,倍覺溫暖,不由道:“夫人一家待孩兒恩重如山,只不知如何報答。”正說着,外面丫環叫道:“大夫人,三夫人來了。”跟着門外進來兩個婦人,一人年約四十五歲,卻是謝凱的妻子,另一人年紀約有三十來歲,乃是老三謝林的妻子。兩人都作村婦打扮,十分樸實,卻面目端莊,秀中惠質。
見了張小寶,雙雙笑道:“張公子果然人中龍鳳,今日看來,又比昨日鮮亮許多了。”
張小寶忙起身施禮,兩人連連擺手,說張小寶傷勢太重,不要輕動。
那大夫人笑道:“二妹,張公子孤身一人,你又這般憐愛他,何不留在身邊,作個進門女婿?我們的癡兒雖然癡憨了些,卻心地純真善良,模樣也甚是般配的。”
二夫人深深嘆了口氣,憂鬱笑道:“這怎麼成?豈不委屈了人家張公子?”
張小寶聞言頓時面色緋紅,不知所措。
那癡兒卻道:“大伯母,什麼是進門女婿?”
大夫人笑道:“便是要張公子做你的夫君,你喜是不喜歡他?”
癡兒吃吃笑道:“我自然是喜歡張公子的,但若是委屈了他,我便不幹了。張公子,你要不要做我的夫君?”
她母親斥道:“癡兒住嘴!女孩兒家口沒遮羞,快去外面玩兒。杏花,快領小姐出去。”
癡兒和杏花出去不久,外面丫環又道:“太老爺來了。”只見門外進來一位青衣老者,鬚髮斑白,面目清奇,氣宇軒昂。
張小寶見了他,還道是先生南逸居士到了,心驚之餘,纔要跪拜,那老者忙按住他道:“別動別動,重傷在身,不必多禮。”
三位夫人都躬身道:“公公來了。”
那老者把了把張小寶的脈,點頭道:“好,脈象雖弱,卻隱有龍虎沉伏之象。調養得十天半月,便可望痊癒了。唔,想來你若非內功深厚。必是先服了神補之藥。唉,小小年紀,也難爲你了。”宋玉見他與南逸居士一般模樣,又都姓謝,想起先生曾說他有二個兄長,卻不知這老者是不是他兄長?不由問道:“太老爺,你認不認識我先生南逸居士?”
那太老爺吃驚道:“莫非你是盡天的弟子不成?”
張小寶忙道:“孩兒正是他老人家的學生。”
太老爺道:“老夫謝盡賢,乃是你先生的兄長。唉,盡天原來是我們謝家天賦最高的人,卻偏偏爲情所困。當年他若非爲了澹臺流雲家的女兒離家出走,我們流花山莊又何至於落得今天這般冷清?”
張小寶正聽得
稀奇,從不曾聽說先生與什麼女人有過來往,那太老爺又道:“你先生是不是還與那紫雲霞女來往?”
張小寶詫道:“紫雲霞女是誰?我從不見先生與什麼女人來往過。”
張小寶此前從未涉足江湖,是故也不知道紫雲霞女便是沈雪怡的師傅。
太老爺謝盡賢得知張小寶乃是弟弟的學生,自也大是歡喜,拉着張小寶問長問短,幾位夫人也都紛紛笑道:“這可巧了,原來張公子乃是我們自家人。”謝盡賢又問張小寶如何離開了南逸居士,又如何落得這般境地,張小寶不禁悲從中來,潸然淚下,遂將自己家中所遭不幸敘說了一遍,衆人嗟嘆不已,紛紛安撫。
坐了一會,二夫人吩咐癡兒和杏花攙着張小寶到外面的草坪裡曬太陽。那草坪旁邊有一個碧綠的池塘,柳竹掩映,魚羣徜徉,空氣中隱隱有一絲芳香,清新爽人。才坐一會,又有丫環送來了水果點心。癡兒揀了個大香梨削了皮遞給張小寶道:“張公子,你傷好後還走不走?”
張小寶點頭道:“我還要走的。”癡兒垂頭不語,半響擡起頭來,已是滿面淚水,唏噓道:“我只要待你好的,也不要委屈你做什麼夫君了。你……你定要離開這裡麼?”
張小寶忙道:“癡兒姐姐,我也捨不得離開你的,以後我會常來看你的。”
癡兒這才微露喜色道:“你當真……當真也捨不得我麼?會常來看我麼?”
張小寶道:“姐姐一家待我恩重如山,又是我先生的親人,我怎麼不來?況且姐姐待我這般情義,便如我的親姐姐一般,我怎會捨得離開你?”
癡兒點頭道:“我也捨不得你的。”
這時有一年輕農夫牽了一匹大灰馬走來,張小寶見那馬兒神駿無比,甚是眼熟,微微怔得一怔,不由脫口叫道:“灰兄弟!”那馬竟聞聲奔了過來,將身子貼近了張小寶,甚是親近。那農夫是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眉目清秀,兩眼只是望着杏花,見馬從他身旁奔出,不由吃了一驚,趕忙奔過來道:“張公子也認識這匹馬麼?”
張小寶點頭道:“這是我送給蘇姐姐的‘灰兄弟’。乃是一匹稀世寶馬。”忽見太老爺謝盡賢走來道:“原來竟是你送給白女俠的寶馬。前番那白女俠被人追殺,闖進了我在南山布的八卦回龍陣裡,我領她躲過了追兵。唔,那些追殺她的人只怕也五毒教人,她說這匹馬太過顯眼,那些狗賊便是因爲認識這馬才追殺她的。後來她便將馬寄在了這裡。”說罷又嘆氣道:“唉,只怕這馬便是禍根,我們這流花山莊從此不得安寧了。”
(本章完)